當天晚上,葬亦穿了一身白袍。全身上下沒有任何飾品,走出了碧玄宮。去鄰近的鋪裡去買了香燭長錢。便去了葬羽孃親的墳墓。
天上的半弦月泄着清冷的光芒,碧葉颭颭,葬亦挑着燈火忐忑地前行。
快到墓邊,潛舞見前邊有燈火跳躍,便想要回去,可是看着手裡的燈火,又不捨得走,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心想:“若是葬羽在這裡可如何是好?他孃親是我殺的,怎麼可以在這樣的場合見面?”
葬亦退了幾步,腳踩在草上,有些涼涼的感覺傳遍了全身。
葬亦看着閃爍的燈火,又停下了腳步,旁邊,還有些蟋蟀的聲音。
“有人嗎?”葬亦開口問,故意壓着自己原來的聲音。她想:“若是葬羽在這裡,我就立刻跑開。反正我現在這樣的聲音,他也不一定聽得出來。”
而這一刻,墓邊,葬羽也是白衣,撒掉最後一把紙錢,手指觸上冰涼的墓牌,心想:“孃親,你聽到了嗎?葬亦的聲音,她來看你了!”接着,他本想回應葬亦,可是又猜疑:“葬亦這般先問,不就是不想碰見我嗎?”
“莫不是沒人?”葬亦低聲細語。葬羽將葬亦的話聽進了耳裡,然後用自己最好的能力無聲無息地走到了一顆樹下,他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他知道葬亦還發現不了他。
葬亦又試探着問了一句:“有人嗎?”等待了數秒,依舊是除了夜裡的蟲鳴蛙叫就什麼也沒有了。葬亦這才鬆了一口氣,向着墳墓走去。
看着墳墓前還燃着的小火堆,葬亦放下一籃子的香火,將雙手靠近火堆。嘆了一口氣:“葬羽應該來過了吧!”
樹下的葬羽仔仔細細看着葬亦的每一個動作,看着閃爍的燈火,仔仔細細聽着葬亦的每一句話。
“伯母,對不起。”葬亦跪在了墳前,點起了香燭,又拿出了美酒:“都是我的錯,是我殺了你。”
葬亦不停地自責,眼裡淚汪汪的。
葬羽聽葬亦語音沙啞,動了一下嘴脣,大概是說了一句
:“葬亦不哭。”只要葬亦哭泣,他就會比葬亦更痛。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我知道後悔沒用,可是伯母我真的好後悔。”葬亦小聲啜泣着,在墳前倒了三杯酒,全都灑在了墳前的地上。“現在,我不知道我要怎麼面對羽。他能原諒我,可是我不能原諒我自己。”葬亦給了自己兩個耳光。
葬羽看着,好像自己的臉龐被扇了一樣火辣辣的。聽着那兩個響亮的耳光聲,葬羽的手指勾了勾,流下了一滴淚水。好像自己的心被人用無數的繡花針在扎着。好痛好痛,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伯母,有時候我真的希望羽可以殺了我。這樣我就不用活在無休止的夢魘與自責之中。”葬亦擦了一下淚珠,將紙錢燒了幾張,才又繼續說“我也想過自己了斷,可是我沒有勇氣。伯母,原諒我……原諒我的懦弱。”跳躍的燈火把葬亦的臉映得通紅。
“葬亦……”葬羽握緊了拳頭。含着淚水,難過而又溫柔地念出了名字。
“誰。”誰知道就這麼一下,葬亦居然察覺到了葬羽的存在,立刻挑起燈火站了起來,掃視四周。葬羽立刻屏住呼吸藏匿起來。
葬亦環顧四周,確實沒有發現有人。才又自嘲地跪在墳前:“呵,看吧!或許這就是心虛。伯母,葬亦真的對不起你,對不起羽。”葬亦又燒了幾張紙錢,淚水落盡了火裡,在燃燒着的火焰中消息不見。
葬羽感覺後背涼颼颼的,雙手護胸,背對着葬亦倚在樹幹上,輕輕閉上雙眼,讓自己能夠平靜下來。
“我是一個沒有孃的孩子,所以我能夠理解羽失去孃親的悲痛,可是,他的悲他的痛都是我造成的,我根本沒有臉面再出現在他的面前。”葬亦手指摸上了墓碑“我曾經想過若是有機會我一定要讓羽的孃親成爲我的乾孃。呵呵,只是我的這雙手,卻沾上了不該沾的鮮血。”
葬羽清清楚楚地聽着葬亦的哭訴,閉着的眼睛裡也流出了一滴眼淚,果然,眼淚是不受控制的,傷心的時候,就算閉着眼睛它也會流出。
“葬亦,那就是你的孃親。”葬羽在心裡這樣對着葬亦說,你當她是親孃也好,乾孃也罷。那都是你的孃親。
“孃親?”葬亦苦笑“伯母,我哪裡配讓你做我乾孃呢?是我親手殺了你,親手埋葬了能夠有孃親疼的夢。”
葬羽已經沒有了勇氣繼續聽葬亦的哭泣,努力讓自己轉移注意力,聽着夜裡聒噪的蟲鳴蛙叫。用心感受着飄飛的殘葉。慢慢地,他的耳朵裡全都是葬亦的哭聲。
葬亦趴在墳墓上小憩了一會之後,才站起來,擦乾自己的淚花,打理了自己的髮絲和衣裳。重新淡定下來:“伯母,葬亦走了。你不要怪葬亦。”
葬亦話已經說完,卻還是遲遲沒有邁開腳步。
葬羽看向葬亦孤單的背影,清冷的月光正是葬亦最美的陪襯:“葬亦,我早知道你沒有那麼堅強。”葬羽看着葬亦離開的背影,徐徐從樹下走出來,站在了方纔葬亦站着的地方。
“孃親,葬亦走了。”葬羽看着墓碑,繼續伸手扶上墓碑“你不會怪她的,對吧!”葬羽已經是肯定的語氣了。因爲她是葬亦,所以孃親註定了不會怪她。
“孃親,我不會讓葬亦一個人的。任何時候,我都會守在她的身邊,除非……”葬羽停頓了片刻“除非我死了。”
“葬亦,你永遠不會是孤單的。”葬羽在心裡說着這句話。其實,這也是對葬亦的承諾。但凡是對葬亦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承諾。
“孃親,葬羽也走了。”葬羽再看了一眼墳墓,接着仰望天上的半弦月。
葬羽終是踏着清冷的月光走去。
“既然決定了守護你,唯一的選擇便只有不離不棄。”葬羽突然想起了這一句話。也不知道是什麼聽到過的或者是什麼時候說出口過。
葬羽剛一走開,墳墓邊就出現了兩個人。一個玄發白衣正是南宮翎,另一個戴着鬼面面具,穿着黑色巫醫袍子,手拿雀扇,南宮翎稱她爲“鬼念”。鬼唸的鬼念面具遮住了她的整張臉,讓人無法判斷她的年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