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國度,禁地!
白雲京站在石山頂端。
這是一大片的石林,周圍密密麻麻的都是十數米高的石山,而就在他不遠處的另一座山頭前,站着個男人,手裡握着七色絢爛的長劍,胸部起伏有些喘息,但始終是站在了那裡。
“你已經跟了我六天。”白雲京看向對方道:“你是誰?”
“六天的時間,你纔想起問我的名字麼?或者說,你的高傲讓你覺得直至此刻,我纔有資格讓你知道我的名字?”葉屠蘇颯然一笑道:“你可以叫我葉小五。”
白雲京道:“沒聽過。”
葉屠蘇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如今的相貌,白雲京是認不出自己的,直得繼續扯大旗道:“我師父是申屠巍然。”
白雲京點點頭,申屠巍然當然還是知道的,隨即再道:“你跟着我做什麼?”
葉屠蘇的神情變的有些肅穆,眺望遠方道:“你要殺人,我便只能跟着你了。”
白雲京已經不是昔日的白雲京。
昔日,白雲京喜歡穿白色的衣服,因爲,白雲京覺得天空象徵着純淨,白色象徵着純淨,自己凌駕於天,自然也應該是純淨的,所以,他喜歡穿白色的衣服。
昔日,白雲京總是高高在上,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高傲,他是天上白雲京,既然站在天上,當然應該俯瞰衆生,既然凌駕於衆生之上,他當然理所當然的應該高傲。
昔日,白雲京出行總是有佳人相伴,他會以最拉風的方式出場,最漂亮的方式出場,最驚豔的方式出場,因爲,他是天上白雲京,他是獨一無二的,那麼,他做什麼都該是獨一無二的。
如今,白雲京已經不再穿白色的衣服,而是穿起了一身漆黑如墨的衣衫,他的眼神不再是高傲,而是冰一般的冷漠,他不再俯瞰衆生,而是漠視衆生,他不再帶着一大羣的美人出遊,他現在是一個人,獨自負手遊走世界。
白雲京的一頭黑髮不知因何而變成了銀白色,而白雲京的心卻徹底變成了黑色隱於漆夜之中。
白雲京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恐怖。
片刻後,白雲京道:“申屠巍然有個好徒弟,他沒資格跟我戰,你卻有資格跟我戰。”
“承蒙誇獎。”葉屠蘇道:“可惜,我不戰。”
白雲京道:“爲什麼?”
葉屠蘇絲毫不覺得丟臉,無賴似的攤攤手道:“我打不過你。”
白雲京道:“但你跟了我六天。”
葉屠蘇道:“我打不過你,但我能拖住你。”
白雲京道:“我可以殺了你再走。”
葉屠蘇道:“我能跟你六天,自然也能讓你跟我六天,或者,你可以繼續走,我可以繼續跟,一直的跟下去,當你想殺我的時候,我會讓你跟住我,然後,依舊一直的跟下去。”
禁地已經很是紛亂,那些僞神肆虐着,所有人都在竭力的抵擋,但是,沒有人能擋的住白雲京。
洛天想要擋住白雲京,所以,洛天死了。
青魔手想要擋住白雲京,所以,青魔手死了。
葉屠蘇不打算擋住白雲京,他只打算跟住白雲京,他不想殺白雲京,也不想被白雲京殺,他只想阻止白雲京殺人,只要白雲京殺不了人,禁地就不會崩潰,僞神還會作亂,衆人依舊會抵擋。
白雲京沉默片刻後道:“那你就繼續跟吧。”
下一刻,白雲京腳尖輕點,身影便消失在石山上,緊接着,葉屠蘇也忽然消失,白雲京出現在荒野中,葉屠蘇也出現在荒野中,白雲京跑,葉屠蘇也跑,白雲京走,葉屠蘇也走。
第六天,葉屠蘇依舊跟着白雲京,然後,兩人一起迎來第七天。
黎明破曉的時候,那無盡的荒野上出現一羣人,他們不知從哪來,也不知道要去哪兒,他們是因爲僞神而失去家園的流亡者,然後,他們出現在白雲京的跟前。
白雲京出手,沒有絲毫的理由,只因爲看到,所以順手幹掉而已。
白雲京只是揮了揮手,緊接着,天空中便憑空落下無數白色的流星,匯聚成一片,化成流星雨紛落。
那羣路過的人們看着流星雨落下,顯的目瞪口呆,帶着幾分茫然無措,怔怔的看着那奇觀,看着那流星墜地,甚至忘記了抵擋,忘記了逃跑,連恐懼的吶喊似乎都忘記了。
也就在這剎那,葉屠蘇的身影陡現,出現在那些人的跟前。
“走啊!”葉屠蘇大聲喊道:“全都不想活了是吧?”
葉屠蘇的呼喝終於讓那些人回過神來,大吼大叫的便四散着逃去,剩下葉屠蘇獨自面對着那流星雨下墜,葉屠蘇微吐口濁氣,隨即伸手握住百雀舞,突然的,向着天空出劍。
“會當凌絕頂!”
葉屠蘇低喝着,七色的劍光便是沖天而起,匯聚到一處,化成一柄巨大的光劍,便狠狠的迎上那流星雨。
轟隆,轟隆……
葉屠蘇一劍將那些流星斬裂,破碎的流星落於地上,不斷響起轟鳴巨響,將地面砸出一個一個的巨洞,變的坑坑窪窪。
葉屠蘇回頭一看,卻發現白雲京失了蹤影,立刻腳踝扭轉,緊緊的跟了上去,搶在白雲京追上那些人之前,葉屠蘇的身影閃過,便是攔在白雲京跟前,向着他一劍斬落。
面對着那劍光豔豔,白雲京卻是絲毫不懼,直接伸手握住劍柄,將那劍給擋落下來。
葉屠蘇道:“我說過,我會跟住你的,甚至一直跟下去。”
白雲京淡漠的掃了葉屠蘇一眼,也就在這剎那,葉屠蘇猛然的奪劍而退,一個縱身便向後凌空翻起,向着後方翻出十餘米才落回地上,而葉屠蘇剛剛站立過的地方,卻是兩條銀色的鐵鏈猛然鑽出地面,自然是白雲京的星辰鎖,只是很明顯已經被葉屠蘇給預料掉,所以輕巧的避了過去。
葉屠蘇揮劍指向白雲京道:“我也說過,你可以來跟我。”
白雲京蹙眉道:“你好煩。”
葉屠蘇的確很煩,因爲,只要他跟着白雲京,那麼,白雲京便無法肆無忌憚的殺人。
人類有一種特質,當面臨危難的時候,便能夠拋卻過往的一切恩怨團結在一起,那些僞神攻城伐地,但速度卻越來越慢,所以,他們需要殺人,需要白雲京來殺人,而葉屠蘇跟着白雲京,便是不想讓他殺人,所以,葉屠蘇很煩。
“我承認,讓你跟着我,我會感到很煩。”白雲京看着葉屠蘇認真道:“但是,你難道真的以爲自己若是想跑,便一定能夠從我手裡跑掉麼?”
“我不知道。”葉屠蘇很是坦白,攤攤手道:“也許我能做到,也許我做不到,但是,我卻知道你不敢輕易對我動手,兩個魂虛無相修爲的傢伙拼上性命而戰,即便你是天上白雲京,是這片禁地的王,你也要承擔相當承重的代價,我也許殺不死你,但我能讓你受傷,即便擁有地獄之花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的傷。”
白雲京道:“用自己的命來換我傷,只爲了能夠拖住我,值得麼?”
葉屠蘇聳聳肩道:“誰知道?也許我不會死呢!”
白雲京難得的笑了,看着葉屠蘇一字一頓道:“你一定會死!”
這一瞬間,葉屠蘇忽然感覺到一絲心寒。
他跟了白雲京七天,一直沒有見過白雲京用過僞神的力量,甚至讓葉屠蘇懷疑,白雲京是不是沒有將那地獄之花種入自己的靈體,讓自己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但是,此刻葉屠蘇很確信,白雲京即便沒有將那該死的地獄之花給種入自己的靈體,也必然從那些僞神手裡得到了什麼,當初在蒼狼山的時候,白雲京絕對沒有這般的強。
葉屠蘇心中偷偷抹了把冷汗,因爲本尊已經成神,而且得到了羅睺阿修羅王的神性,葉屠蘇的身外化身理所當然的便邁入魂虛無相之境,但不代表着能夠跟白雲京平起平坐,洛天跟青魔手隱藏那麼些年,還不是魂虛無相的修爲,到頭來也沒風光幾天就被白雲京給幹掉了,但是,葉屠蘇自信只要不跟白雲京正面交手,自己一定能夠拖住他的。
只不過,葉屠蘇卻是以蒼狼山上的白雲京作爲衡量的。
那時候的白雲京卻不是如今的白雲京。
“你很強!”白雲京邁步向葉屠蘇走去道:“但有一件事情,你卻是錯了,我也許會因此付出一些代價,所以,我任由你跟着,但是,如果一定要讓我出手,那麼,你一定會死!”
葉屠蘇磨牙,雖然不想承認,但能感覺的出來白雲京說的是實話。
“如果將我也給算上呢?”
這時候,突兀的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
地平線的那一頭,無風揚起一片沙塵,滾滾而來,滾滾而去,那沙塵的中央,男人持劍獨行,劍有鞘,鞘有些厚,因爲,那劍鞘不光是劍鞘,還要被當成柺杖,不斷在男人身前的路上指指點點,而男人的臉上卻是蒙着一塊白布,遮住了男人的眼睛,任憑四周的沙塵如何猛烈,男人的衣服沾灰幾何,那塊白布永遠是那麼的白,那麼的顯眼。
葉屠蘇驚訝道:“一柄劍?”
“嗯?”一柄劍微側腦袋傾聽道:“葉屠蘇?”
葉屠蘇趕緊捂嘴,丫的差點忘記這傢伙練的是心劍了,眼睛雖然看不見,卻能夠用聽的,但是,自己就喊了個名字也能聽出來,也太神乎了些吧!
“不是!”葉屠蘇咳嗽一聲道:“我叫葉小五,申屠巍然乃吾師。”
一柄劍恍然道:“的確聽聞過一丈無敵有了徒弟,你很不錯,申屠巍然應該欣慰。”
葉屠蘇道:“我師父一直希望我拜訪隱劍樓。”
一柄劍道:“希望有那一天,但不是今日。”
葉屠蘇看了眼白雲京道:“的確,不過,我想先還一樣東西給。”
葉屠蘇言落剎那,忽然的將手中百雀舞揚起,朝着一柄劍擲了過去,一柄劍用劍鞘輕挑,隨即便將百雀舞握在手中。
“這是……”一柄劍略感驚訝道:“百雀舞?”
葉屠蘇道:“偶然得之,物歸原主。”
一柄劍也不客氣,百雀舞一直是隱劍樓的鎮樓之劍,失落多年得以回來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向着微微垂首道:“謝!”
白雲京卻也是在這時候忽然開口道:“你們敘舊完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