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那巷間重新寧靜下來,那些此刻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就那麼煙消雲散。
葉屠蘇彎着腰,將那些掉出來的藥材揀回籮筐,隨即背起籮筐朝着巷外走去。
這世界的生存法則是弱肉強食,對於那六個自找沒趣的刺客,葉屠蘇既不可憐也不愧疚,要殺人之前,自然要做好被殺的覺悟,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路,當然要自己承擔。
不過,葉屠蘇倒是很好奇誰要殺他,要說在幽山的話,那他的仇人可是真不少,大江會早想弄死他了,陳九跟武源又死在他手裡,如果被九落的人馬知道,想來也是追殺他到天涯海角,元霸雖然遠在樊城,但若知道葉屠蘇活着,估計也得殺到幽山去。
如此一想,葉屠蘇突然覺得自己還真挺招人嫌,這仇家着實還真挺不少。
可是,葉屠蘇在俠衣城是乖寶寶,每天不是在廚房就是修煉,貌似也沒得罪什麼人,而用上“貌似”這個詞彙的緣故,那是因爲仔細想想的話,葉屠蘇發現自己還是有得罪人的。
第一個自然是陸羽樓的掌櫃,自己出任雅樂軒的廚師,雖然不能說幫着雅樂軒的生意又大紅大紫了,可起死回生是事實,想來那位陸羽樓的掌櫃會將他狠的牙根癢癢,那些來找他麻煩的混混就是前車之鑑,不過,真要較真兒,葉屠蘇又覺得不太可能,畢竟,只是兩座酒樓之間的競爭,耍些小手段什麼的,葉屠蘇完全可以理解,而僱傭刺客似乎就顯的過了一些,而且,真要刺殺的話,直接刺殺郝掌櫃不就完了,何苦找葉屠蘇的麻煩?只是,考慮到郝掌櫃今天本是跟他一起來的,如果不出意外,也該跟他一起回去,那麼,那些刺客的目標到底是誰也很難說,也就代表着這事也有可能是陸羽樓做的,只是那些刺客本想刺殺郝掌櫃,卻沒有想到只來了葉屠蘇,便順手幹掉再說。
第二個自然是那位回春堂的座師駱老先生,企圖也顯而易見,財不露白的道理大家都懂,遺憾的是葉屠蘇已然露白了,那惹來殺身之禍的可能也非沒有,而且,如果那老傢伙是故意支開郝掌櫃的話,那這事十有*就該是他做的了,顯然是*不成,便想殺人奪寶。
“哼,這事兒沒完!”
葉屠蘇手中沒有證據,那些刺客又都死了,但兩邊都有嫌疑,而葉屠蘇素來不是好欺負的性子,自然要琢磨着復仇的。
回到雅樂軒,店小二從葉屠蘇手裡接過籮筐,林師傅上來挑揀幾樣藥材,高興道:“你們兩個小吃有服了,晚上做道厲害的藥膳給你們嚐嚐,氣鍋老鱉沒吃過吧?保證你們吃的掉舌頭!”
葉屠蘇跟店小二都苦笑起來,掉舌頭是肯定的,只怕是難吃到掉舌頭。
趕緊打發走這位老爺子,店小二便道:“掌櫃的已經回來了,他在後院呢,似乎是有事找你。”
“哦?”葉屠蘇道:“郝掌櫃回來了?”
因爲那些刺客耽擱的緣故,郝掌櫃倒是比葉屠蘇回來的更早,等葉屠蘇跑到後院,郝掌櫃已經提着壺濁酒在那裡自斟自飲了,看到葉屠蘇過來,也不怪罪他怎麼回來的比自己還晚,只是伸手拉着葉屠蘇在那石桌前坐下,拿着酒壺給葉屠蘇也倒了一杯。
“屠蘇啊。”郝掌櫃笑着道:“這裡住的還習慣麼?”
葉屠蘇失笑,這老好人笑的很牽強,而僅僅是憑這般的笑容,足以讓人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郝掌櫃。”葉屠蘇微笑道:“第一次幫人當說客麼?”
“啊?”郝掌櫃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隨即道:“好吧,是駱老讓我來的,他畢竟算是我的長輩,以前跟我父親還算是有些不錯的交情,他既然開了口,我着實是很難拒絕。”
葉屠蘇道:“那位老爺子想讓你做些什麼?”
郝掌櫃道:“其實也沒什麼,一來是讓我打探一下你的想法,駱老對那鐵心果還是不死心,二來如果你執意不肯賣,他希望我能勸勸你。”
葉屠蘇摸摸下巴道:“如果我一定不肯,那老頭子會不會玩些狠的?比如說是用搶!”
郝掌櫃臉色微變,隨即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從哪聽來一些事情,這擔心着實沒必要,以駱老的地位,的確能找來一羣採藥客爲他賣命,可人家是回春堂的座師,不會做殺人越貨的事情,而且,駱老總歸是要給我些臉面的,你要是真不想賣,也絕對不會有事的。”
葉屠蘇心中冷笑,不是不會出事,而是已經出事了,只不過自己活下來罷了。
說實話,葉屠蘇還是覺得那老傢伙找來刺客的可能大些,先是支開郝掌櫃的時機太巧合了,再者那陸羽樓跟雅樂軒不過是生意相爭,有必要這麼狠麼?眼下從郝掌櫃的口氣就能聽出來,那老傢伙手底下的確是有些人手的,他便覺得這可能性更大了些。
思緒流轉片刻,葉屠蘇繼續道:“沒什麼,我也就是問問,也不會讓郝掌櫃爲難,你可以告訴駱老先生,鐵心果可以出讓,正如他說的那般,這東西在我手裡沒用,我也是待價而沽,可是,我不要魂飲,原因我也說過,魂飲對我而言沒用,也就能讓我的傷勢早些時日恢復罷了,若是他真有心想要,便拿些我能看上眼的寶貝來換吧。”
郝掌櫃臉上絲毫不掩喜色,立刻連聲稱好,他即不想逼迫葉屠蘇,也不想在駱老爺子那裡交代不過去,如果葉屠蘇肯鬆口,那自然再好不過。
拍着葉屠蘇的肩膀,郝掌櫃道:“若這事真能成,對你而言也是莫大的好處,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商隊的事情麼?回春堂每年六月也回派遣商隊前往禁地,他們那商隊的規模可比我找的要大多了,而且,只要駱老爺子說句話,根本不需要你做什麼護衛,便是跟着商隊走就成了,連衣食起居都不用你擔心,絕對是好事一件。”
葉屠蘇微笑不語,這條件倒是可以算上,在葉屠蘇的心裡,回到幽山可比鐵心果重要,不過,得先看看那些刺客到底是不是那老傢伙派來的。
正說着話,小二突然急匆匆的跑進來道:“掌……掌櫃的……外面有人來了。”
郝掌櫃皺眉道:“不是說歇息一日麼,屠蘇今日裡跟我跑了趟靈藥祭已經乏了,便不做生意了,你去回絕掉吧。”
“不,不是客人,不對,也不能說不是客人。”小二撓撓頭道:“是榮昆寶來了,說要來吃飯。”
郝掌櫃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兩道眉毛也是蹙在一起。
葉屠蘇拉了拉小二小聲道:“榮昆寶是誰?”
小二也是輕聲道:“對面那家的掌櫃!”
葉屠蘇恍然,難怪郝掌櫃的臉色要變,雅樂軒的對面本來是間成衣鋪,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眼下那家鋪子的名字叫做陸羽樓。
好傢伙,卻是來踢場子了。
“走!”郝掌櫃道:“我們出去看一看。”
郝掌櫃就算是個老好人,但對那搶自家生意的自然沒有好臉色,而且,榮昆寶用來競爭的一些手段着實讓人不恥,郝掌櫃都不屑依樣畫葫蘆的還擊,寧可看着酒樓生意漸差,卻不代表他心中不鄙夷跟憤恨對方。
三人離開後院,進了酒樓正堂,便看到酒樓門口一名錦衣男人負手而立,身後還跟着兩名扈從,臉上雖是掛着笑意,卻透着倨傲。
郝掌櫃臉又難看幾分,面對一個曾經把自己逼入絕境的人,他自然不會有好臉色。
葉屠蘇卻是在打量那男人的手掌,這男人的手掌有些厚,而且不自然的微曲,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手掌中滿是肉繭,甚至已經厚到幾乎無法握拳的程度,這不由的讓葉屠蘇眉間一挑。
靈魂來到這個世界都是以生前的模樣而出現的,靈體可以用靈念修補,所以,傷口能夠癒合如新,連疤痕都不會殘留一絲,自然也不會有肉繭這種東西,如此說來,這榮昆寶生前還是個練家子!
“呦,這不是郝掌櫃麼,讓你親自接待真是不好意思。”榮昆寶見到郝掌櫃出來,臉上的笑容立刻變的更爲燦爛,只是嘴裡卻是刻薄道:“不過,想來你也是不介意的,反正你也這裡都沒生意,閒着也是閒着。”
似郝掌櫃這般的老好人,素來喜形於色,見着榮昆寶已然心中很是不爽,再被如此的一激,頓時冷哼一聲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榮昆寶笑咪咪的道:“郝掌櫃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這裡可是酒樓,除了吃飯還能幹什麼?”
郝掌櫃皮笑肉不笑道:“榮掌櫃家大業大的,在自己家吃些不就完了,何苦來我這小廟。”
榮昆寶道:“大魚大肉,好酒好菜,實在是吃膩了,偶爾吃些味道不怎麼樣的下等菜換換口味也不錯。”
“你……”
這話頓時將郝掌櫃說的大怒,榮昆寶嘲諷於他,以郝掌櫃的性子倒還能忍耐,但是,他祖父的心血,他父親的心血,還有他的心血,全部都放在了雅樂軒上,唯獨這間酒樓,在郝掌櫃心中是不能被侮辱的。
正要發怒,突然的,一隻手搭上郝掌櫃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