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跳進了一個充滿熱水的浴池。
梅傑發現自己躺在一堆堅韌柔軟的東西上,而四周並非完全黑暗,點點紅色熒光製造出一個沖洗室般的環境——巨大空曠的巖洞,四壁光滑如洗,像桑拿房一般充滿了熱蒸汽。
腦門上好像有什麼東西蠢蠢蠕動。
梅傑伸手去夠,發現自己癱軟無力,手腳冷痠麻痛,是壓迫血管導致肢體缺血的後果。他搖搖頭,想把腦門上的東西晃下來。可能是什麼小蟲子。
那個東西開始慢慢向鼻子爬去,它爬過的地方又麻又癢。
梅傑有些害怕,要是鑽進鼻子裡就麻煩了。他拼命活動手指,想讓手臂快點恢復活動能力。時間如此漫長,血液充滿毛細血管的速度慢如蝸牛。
那個東西離鼻孔越來越近了,似乎加快了速度。
手臂終於可以活動,立刻擡起手向鼻子猛然一揮。但已經太遲,他只覺得鼻孔裡一陣奇癢痠疼,一個東西鑽到了鼻腔裡,似乎在啃噬着自己的血肉鑽向深處。他連忙用手指去掏,什麼也夠不到。
鼻腔深處一陣劇痛。
他突然看見一束光,嘴裡嚐到了苦澀的腥味,然後就暈了過去。
一個純粹無意識的暈眩過程。
醒來的時候,他嚇了一跳。
原來在自己身下的東西是一大堆重重疊疊的蛇皮。一副足有水桶粗的巨大蛇骨盤在巖洞正中間,腦袋足有一米來長。其他地方全被一層層的蛇皮佔據。
自己沒摔死真是走運,掉到蛇皮上,竟然毫髮無傷。不過剛纔鑽到自己鼻子裡的是什麼東西?好像沒什麼其他感覺。算了,不管它,劫後餘生應該慶賀纔對。剛剛在幻境中,不僅戰勝了對手,也戰勝了自己,還得到一個信息,小喬治的靈魂留在體內,不知道是全部還僅是殘片。這肯定會對自己造成影響,但到底會如何還不知道。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從這個鬼地方出去。這個巖洞顯然深入地底,除了自己掉進來的通道,無一出口,而這與外界唯一的通道口還遠在兩人多高的巖壁上,光滑的巖壁沒有可供攀援之處,只能望洋興嘆。
這個巖洞應該是死掉的大蛇的洞穴,梅傑掉下來的洞是大蛇外出的通道。這一層層的蛇皮是大蛇歷年褪掉的皮。這麼大的蛇肯定是這片區域的頂級掠食者,可是尤坦師傅給自己的地圖中並未提及,或許這條大蛇已經死了很久。
突然,巖壁裡傳來了幾聲微弱的敲擊。
梅傑把耳朵貼到牆上,仔細聆聽。
叮叮叮——聲音大了許多,像是有人在挖掘洞穴或開採礦石。這裡靠近某個礦洞嗎?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從聲音判斷,對方並不遙遠。
梅傑拔出匕首,也在巖壁上用力敲了起來。希望能讓對方聽到,挖一條通道過來。
聲音消失了,對方停止了挖掘。
梅傑更加用力地猛敲幾下。
過了一會,對方又敲了起來,急促而堅定,隨後又有幾個聲音加入進來,在岩石上瘋狂敲擊,叮叮噹噹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彷彿在演奏一首生命的交響曲。
梅傑靠着巖壁坐下,此時才發現自己又累又餓。他在蛇皮中找出了背囊,拿出乾糧大嚼,隨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
梅傑睡了有史以來最好的一覺,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壯和精力充沛。敲擊聲越來越響,聽起來距離挖通巖壁可能不到一米。梅傑靠在巖壁上靜靜等待。
不久之後,咔嚓一聲,一塊石頭從巖壁上掉下來,露出一個拳頭大的洞口,一道燭光從小洞裡透進來。梅傑站起來,緊緊盯着破口。洞裡傳來幾聲清脆的小狗般的吠叫,隨後引起一陣大合唱,聲音在巖洞裡迴響激盪。奇怪的是,梅傑發現這種吠叫是一種語言,而自己好像能聽懂。這不是地圖上介紹的怪物狗頭人的聲音嗎?
“打通啦!哇哇”
“讓開,混蛋,讓我看看!”
“你踩到我的腳了混蛋!”
“再擠我打爛你的狗頭!”
“噓!監工來啦。”
吠叫停止了。一隻乖戾的眼睛出現在洞口,四下打量巖洞一番,眼神最後落在梅傑身上,似乎吃了一驚,隨後從洞口消失了。
“喂!監工,還挖不挖了?”
一聲清脆的鞭響迴應了它的問題。
不一會,一個蒼老的眼睛出現在洞口,用人類的語言說:“你是誰?人類。”
“偶然掉進這裡的無名之輩。”梅傑回答。
“半仙,怕什麼,不用廢話,他就一個人。我們打得過。”剛捱過一鞭的狗頭人說。
“就是就是,咱們挖開吧。我看他身上有不少好東西。”
“把網準備好,我要活的,誰抓住他有肉吃。”被稱爲半仙的狗頭人想了一下說。
一陣激動的吠叫中,一衆狗頭人賣力地揮動礦鎬。不多時,巖壁上就出現一個一米多高的大洞。在一個手執短鞭和大棒的高大狗頭人的率領下,衆狗頭涌進巖洞中,個個手拿漁網,作勢欲扔。
“等等!”梅傑有些慌神,退到巖洞中。“我們無冤無仇,不如放我一條生路。”他無力地說。
高大的狗頭人不爲所動,或許它根本聽不懂,大棒一揮,幾張網從衆狗頭手中飛出,將梅傑死死纏住。隨後它們哇哇怪叫着衝過來,把梅傑放倒在地,扛起來就走。匕首也被監工奪走。
經過一條條錯綜複雜的低矮地洞。一隻只骯髒的手在梅傑身上又捏又掐,幾個狗頭不停交流着吃肉的心得。梅傑沒來由一陣害怕,這些傢伙不會把自己給吃了吧?地圖的怪物介紹上說它們只是些膽小的生物,沒提到有吃人的風俗。
很快,他被帶到了一個堪稱燈火輝煌的大巖洞裡。洞壁上插着幾十支手臂粗的蠟燭。洞中瀰漫着令人作嘔的臭味,就像幾十只溼透了的狗聚集在一起。一根巨大的石柱站在巖洞中間,直達洞頂。一隻瞎了一隻眼的狗頭人坐在高臺上,坑着一根大骨頭。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站在它旁邊。
衆狗頭將梅傑扔到地上。
“大王!瞧我們找到了什麼?”話最多的狗頭人跳出來說。一路上梅傑瞭解到這傢伙叫做硬頭,話多頭硬,不怕鞭子和大棒。果然,它話音剛落,監工就照頭一棒,打的它哇哇大叫。
高臺上的狗頭人站了起來,人模狗樣地穿着一身火紅色的長袍,手握一根紅色法杖。黑衣人也站了起來,容貌影藏在巨大的兜帽下。
紅衣狗頭人盯着梅傑看了幾秒,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一個人類?不可能。你們敢騙我!統統都要死!半仙在哪裡?”
老半仙跌跌撞撞從後面跑出來,在地上喘了幾口氣說:“大王,確實如此,我親眼所見。那個洞裡只有一條死了的巨蛇和這個人。”他說着舉起一根巨蛇的肋骨以作證明。
黑衣人突然揮手阻止狗頭人大王的咆哮,走到梅傑身邊。衆狗頭紛紛退開,監工把梅傑身上的東西交給黑衣人。
黑衣人打開背囊檢查,裡面的東西隨看隨扔。礦鎬、水壺、乾糧、帳篷、火石和艾絨、地圖……
找到任務說明的時候,他打開仔細看了看。
“柳河鎮的勇士試煉?”他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發問。
梅傑連忙回答:“是的,我要採赤鐵礦石,一不小心從礦洞裡掉到那個巖洞裡。幸虧被你們救了。放了我吧,我還得回去交任務呢。再遲就來不及了。”
“放了你?嘿嘿。”黑衣人笑了。“當然,我會放了你的。彆着急,孩子。”
壞了!梅傑一聽就知道這傢伙不安好心。他飛速轉動腦子,尋找脫身之策。看起來黑衣人和狗頭人明顯不是一夥,但在狗頭衆的眼裡地位很高。而且貌似他們是有目的的挖向巖洞,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看來一味裝無辜是難以脫身的。
黑衣人略一沉思,突然對半仙說:“洞中什麼都沒有?”
半仙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說:“確實沒有。”說着它掏出一個銀色的小瓶子。“這個東西一點反應也沒有。什麼也沒發現。”
黑衣人拿過小瓶放在口袋裡,突然一把抓住半仙,一隻手拍在半仙額頭,側着頭好像在探尋什麼。半仙慘叫一聲,跪倒在地,兩眼反白,渾身顫抖,屎尿氣流,發出一陣臭氣。
衆狗頭一鬨而散,遠遠地躲開。
半響,黑衣人放開了半仙。“很好,沒有說謊。”
狗頭人大王走過來說:“上賓,既然沒有,是不是可以給上面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