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硯氣的跌跤做進椅子裡,年賢妃慌忙勸:“陛下別激動。”狐媚子而顯奸猾的眼興沖沖地斜睨着他們。
太妃震怒的叫:“本宮沒有你這種外甥女!”
沒有你這種外甥女!她猶記得太妃一直以來溫和的面容,發起怒來是何等猙獰,猙獰的如夢魘。
一個驚夢,她的體溫逐漸回升,冷汗涔涔,“娘娘,娘娘你醒了!”遠遠地,很模糊,傳來秀文的呼喚。
久違了,紫霄殿,久違了,紫霄殿裡的人。她擁抱她們,哭成一團。
“王爺怎樣了?”她拭去夢裡餘驚,着急的問。
秀文頹喪道:“皇上把四王爺調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怕是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她大急:“永遠?”
“是啊娘娘。”秀文啜泣。
她半死的往後一靠,頭撞在木板上,她卻沒有任何反應,喃喃的問:“太妃也會去嗎?”
秀文顯得不情願,但必須告訴:“是的娘娘。娘娘,太妃她……跟你斷絕關係了。”
她稍顯驚異,隨即恢復常態,只面如紙白,雙目無神,苦笑:“本宮把她兒子害慘了,她當然應該絕情一點,再也不要跟我這個禍星有來往。”
秀文哭泣着,錦屏秀春也默默滴淚。
她心中慨嘆:“可惜,只一個多月,一個多月,這份親情就走到了盡頭。”
太后的事,責任不可推卸,她得負責!
年賢妃跟南宮硯呆的久了,南宮硯變得有些陰狠。
年賢妃自他身後走來,溫言潤語:“看來只有玉靈肚子裡的龍種能夠平安落地了,陛下節哀!”
“朕不難過,”他真的不難過,任何輕浮浪子也比不得他輕浮,“一個野種,朕恨都來不及了。”
年賢妃聽懂他話裡的意思,微微一笑。
轉到他面前,拆解衣釦,蟒帶,露出一副精裝的體格,她把臉頰貼過去。
如此美景良宵,如此溫情似水。
他伸手抱起她,扔到牀上,撲將過去,一夜顛鸞倒鳳,乾柴烈火,紗帳撩弄春思,清風波動情弦。
而她,置身於黑暗的恐懼,就要葬身其中。
夜不成寐,出門走動,赤腳踏在乾枯的草坪上,夜路微涼,侵肌蝕骨。
一個甬道,更是黑上加黑,她扶着牆壁,小心翼翼的前行,一面拿眼睛巡視。
離牢房愈近,愈是不安,裡面傳來囚犯的慘呼聲,她心悸了。
卻說南宮睿回到府裡,太妃做出了個驚人的舉動,拿來紙筆,放在他面前:“這是什麼?”
太妃冷冰冰的說:“休了她!”
南宮睿錯愕的擡頭:“誰?”
太妃轉過頭來,臉上沒有血色,駭人異常:“你有幾個妻子?”
南宮睿不是沒有想過休掉朗月,但這話自太妃嘴裡說出來,就太不可思議來了。墨滲至筆尖,滴到宣紙上,濃濃的有如子夜。
不容遲疑,太妃的態度很堅決,他糊塗,但只管下筆,誰知朗月奔過來,拿刀示威,南宮睿驚嚇,太妃喝道:“把這**抓起來!”
朗月先發制人,已往南宮睿胸口刺下去,咬牙切齒道:“你這個殺人兇手,爲了那個該死的女人,拋妻棄子,我恨你!我恨你!”
伴着劇痛,鮮血淋漓,太妃大驚失措,侍衛將朗月扼住,可那匕首,仍刺在他的胸口。
他趔趄着後退,驚悚至極,深陷泥潭!
那麗芳避過獄卒的視線,自一個不爲人知的洞口混進去,見到了司徒翼。
看見她回來,卻毫髮無損,他不知是悲是喜:“芳妃娘娘,真的是你嗎?”
她偷了鑰匙,緊急的說:“本宮一打開牢門,你就跑出去,後宮十八列房屋後面,有個掩在雜草後面的洞,你從那裡可以逃走。”說着,方寸不亂的去開牢門,竭力不弄出聲響,手忽然被握住,懵地擡起頭,對上他含情脈脈的眼,頓時停滯行動,心氣兒倒抽。
“不可能,我支撐不了那麼遠,再說一定會連累你的,我不走。”
“你!”
“對不起,辜負了你的心意。”司徒翼含淚。她,叫人無論怎樣抑制都忍不住去愛,自懷裡取出葉子蝴蝶,睜着淚眼,“我能給你的,只有這個了。你把它帶出去,就等於我得到了自由。”
麗芳抖索着也自懷中取出一個一模一樣的蝴蝶,司徒翼吃了一驚:“你一直帶在身邊?”
“當然!”
“我以爲……”
麗芳悲痛的咬咬脣,搖頭說:“你知道,這一次本宮幫不了你,如果你不逃得話,會被一輩子囚禁在這兒。”
離開皇宮,可能一輩子都見不着她,與其那樣,不如在這兒終死,還有可能見一見她。只是那個秘密,怎麼也說不出口。但,不會永遠埋藏的。
麗芳直起身子,粉紅褶皺長裙又在他眼底晃悠,這是最美的感覺了。忽然,有另一種顏色混合進去,他打了個寒噤:“紫色的!”
麗芳欲走還留:“什麼紫色的?”
司徒翼支撐着擡起頭,急促道:“其實我有罪!”
她含糊的搖搖頭:“罪魁禍首是我,自始至終,你是個工具。”
“能跟我說說四王爺的情況嗎?”沒來由的問。
麗芳迷糊的蹙眉:“你問這個幹什麼?”
司徒翼頓了頓:“你們私奔,是我提出的,所以我想知道他的情況,承擔了怎樣的罪責,這一切是由我引發的。”
麗芳念他仁義,遂都告於他,他聽了反倒歡喜,麗芳不解:“四王爺去了那遙遠之地,一如本宮的父親,怕是今生今世再不能相見。你既有那份心腸,因何高興來?這原是生死別離。”說着,眼眶通紅。
朗月的殺心,即可隨遠離此地而不能得逞,怎叫他不歡喜?只說出來怕她想的多,不說又怕她少了防備,便隱喻:“這次攛掇你們離開,多爲避免殺身之禍,後宮的陰險,你清楚。”
“有人殺我?你怎知道!”
“不,我只是憑空猜想的。不光是後宮,甚至遠在宮外,少不了妒婦,要是結過冤家,就更得小心了!總之要步步爲營。”
好一番忠告,麗芳覺得他有什麼秘密,自他的眼眸裡看出來,是種不安和恐懼:“你到底想說什麼?”
“記住我的話就是了。”
她滿懷疑惑,思索不透,未及去看白世賢,獄卒們開始巡邏,倉惶而退。
她對司徒翼懷有愧疚,對白世賢,亦是如此。
次日,南宮硯坐於中央,太后右側,年賢妃左側,麗芳跪於階下,打算如何處置她?
“皇額娘!”太后的出現,她稍微心安。
太后立即斥回去:“住口!”
年賢妃應和:“皇額娘纔好些,切勿生氣。”
太和殿一團氤氳罩頂,前途未卜,“你知罪嗎?”南宮硯萬分糾結過後,嚴厲的問。
“臣妾知罪!”她應。沒有絲毫反抗,亦或沒有力氣去反抗。
那句“我討厭你!”如一隻嗜血蟻,把他的心咬齧的痛無聲息。
此時,一侍衛裡報:“陛下,四王爺今日不能啓程了。”
“爲什麼!”南宮硯一震,大聲問。
麗芳也側耳聆聽。
太后道:“就是死,也得拖走!”
侍衛回答道:“王爺被王妃刺了一刀,於今不省人事。”
難以置信,在那一剎,人人露出難以置信的冷笑,王妃刺殺王爺?不可能!若說一般的刺客傷了他,她多少還信。
腦海裡閃現第一次見朗月的情景,她溫柔似水,帶着女孩子特有的羞澀;在王爺府,她喊出南宮睿對另一個女人企圖佔有的時候,她的表情,是可怖的;又摻入昨晚司徒翼講的那些話,朗月變得好可疑。
莫非,這一切是她造成的?她迷惘,想出宮是不可能的,打聽又沒有門路,只能自己冥想:“真的是我造成的?我把他害得衆叛親離,都是因爲我。”
但事實是,南宮睿的確是傷在朗月手下,她恨他,正因爲愛過他,沒有退路!她被打入十八層地獄——蛇蟲老鼠滿地爬的柴房裡。
“睿兒……睿兒……”太妃聲嘶力竭的呼喚着,他在太醫的包圍下,如墮地獄,渾身是血。
婢女們攙扶着太妃,不願意離開惠文閣,不願意離開南宮睿一步,只不能靠近,她會受創過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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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芳胡亂拍打門,叫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本宮要去王府,本宮要去王府!”嗓子都沙啞了,淚也已乾涸。
忽然,門被打開,兩個鬼差似的男人駕着她的手臂,拖走。
秀文趕着追,被那人踹了一腳,飛跌出去:“你們帶娘娘去哪兒!”
麗芳恐懼近乎窒息,前面真的是地獄?
抵抗,毫無作用。
她被推了一把,瞬即回身欲逃,兩扇石門“砰”的合上,絕對的黑暗,呼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充滿了神秘,驚悚。
是怎樣走到這裡的?路線是什麼?不記得,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紛亂。
下雪了,暈染在她的無法上,宛如夜的黑。
“救我……救我……”黑暗,只有長眠者纔會喜歡。
整個天地裡,只有落雪簌簌飄飛的那種微妙的不知是否存在的響動,全都死寂,猶如一個墳墓!
身後忽然投來一束光,她轉過身,光很強烈,刺的睜不開眼:“誰!”
只見一個魁梧的身影,拉的長長的,光後面的面孔,她看不清。
他手秉一盞燈,走近她,慢慢的。
光越來越清晰,處境也越來越清晰,她的瞳孔在掃視周圍時定住了,逐漸放大,嘴巴半張!
這是間寬敞而曲折的石室,四壁滿是紅豔的玫瑰花,在這深夜,開的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