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羣星渺渺,等待,水滴漏斷……
東方現出玫瑰色的雲霓,一縷曙光把雲層映的着了火一般,投射在青灰色的空氣裡,天空立刻變得斑斕多彩。
南宮硯一陣咳嗽,慢慢的坐起身,年賢妃機靈的醒來,擡起頭對上他那雙病態的眼,驚喜的笑:“陛下醒了!”
南宮硯揉搓一下胸口,急忙問:“皇額娘怎樣了?”
年賢妃替他撫背,一應太醫已過來看視,張公公慌得照應,她含淚回答道:“皇額娘還沒醒,但御醫說沒有危險了。”
南宮硯木木的轉向她:“朕夢見你把芳妃抓起來了?那不是真的!”
年賢妃怔忡:“陛下,她把皇額娘害成這個樣子,臣妾當然得把她扣起來。”嗚咽着,盡顯無奈。
“是真的!”他喃喃道。
白世賢一直等在景陽宮外,聞得他醒了,等不及要見,卻被李公公擋住:“陛下剛好轉,不想見任何人。”
他有急事!可沒說出口,趔趄退下臺階,想司徒翼總不見影,平日說的什麼知恩圖報,可見都是假的,不禁替麗芳不值。
司徒翼跟南宮睿裡應外合,解救麗芳。
她還不明所以,只見司徒翼怪怪的,扯謊年賢妃召見她,把她帶出去。一出監牢,就把那獄卒打暈,她被推到一頂轎子裡去,轎子裡有南宮睿!
馬車疾馳,奔出皇宮。她迷糊惻然:“王爺,這是怎麼回事!”
“阿芳,這地方是個地獄,你不適合在這兒居住,與我一塊離開吧!”他撥開轎簾,飛快的巡視一下,回過頭攥住她的手。
麗芳恍然,掙開他,起身拉開轎簾,看地面飛快往後移,咬了咬牙:“你們搞什麼鬼?要是被皇上知道!”
“他不會知道!”南宮睿一把將她拉回來,任她掙扎,緊抓不放,“阿芳,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受罪!”
她像只兔子,被一雙大手捧住,那“鐵柵”團團包圍。扯住他的手臂張口就咬,他面孔一皺,巋然不動:“阿芳,我喜歡你!”
只有在痛楚的撕扯下,他纔有這個膽量,憋悶已久的甘霖,狂躁發泄。
她墮入他的懷,捧住他的臉,撕心裂肺,苦笑:“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淚如潮涌。
南宮睿鬆開手,她跌坐於對面的位子上,相對冷靜。
“我們一塊離開……你根本不愛他!”無限的希冀,似一根繩索,拴住她,拴不住,也就沒有希望了。
“夠了!”麗芳臉色憔悴,流着冷汗喘息。
南宮睿異常激動,男兒的淚在那眼眶內旋轉,忽然閃過一絲邪惡:“相信我,沒有不可能的事,在於敢不敢去做。”
一路顛簸,馬車裡一黑,是樹蔭的遮陰,窸窸窣窣。
停穩一陣暈眩,又落入他的臂彎裡:“你還好嗎?”
後面有沒有追兵?她想問,但虛弱的沒有一絲氣力。
“這是哪兒?”他們下了馬車,她努力站住,樹葉遮天,很是陰涼,一片樹林。
南宮睿也不明白爲什麼會來到這裡,更不明白司徒翼爲什麼給指定這個地點:“出宮三裡左邊的楊樹林,人煙稀少,你們去那裡暫避,但千萬不要回府,千萬不要!”
“這是個起點。”他左顧右盼,說。
“回去吧,你還有她……”
“不要提她!”
“她是名正言順的王妃,而我們,”麗芳沉吟,“是表姐弟,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真的沒有別的!”南宮睿扶她坐在草地上,她的手一直緊抓着腹部,微微顫抖。
“回不去了!只能往前走。”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充滿希望。
她看了來時的路,只有幾片落葉在風裡遛轉。
爲什麼?他還沒有追來?難道,自己真的同別人一樣,分量如螞蟻,他不會注意到!
車伕去附近河裡取來一瓢水,南宮睿接過來,遞給她:“我要把你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她顫抖的手發白,他把水壺湊近她的脣,她咬住飲了幾口。
“阿芳,你哪裡不舒服?”她嗆住了,下體的衣衫透出幾絲殷紅,南宮睿丟掉水壺,大急。
她逞強,不想讓這個男人看到女人的秘事:“不要緊……你說安全的地方,在哪裡?”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他即刻把她抱回馬車裡,心憂的拿手背蹭着她的面頰:“你怎麼不早說,這樣下去,很可能胎死腹中。”
有什麼關係?這個孩子是他的侄兒,他在做什麼。
車伕揚鞭策馬,按南宮睿的交代行路。
她倚在他的肩頭,**慢慢變得尖聲,顛簸使得血流加快,她無力迴天了,那個胎兒,自她體內流走!他心急如焚,一心張望尼姑院。
那司徒翼放走了麗芳,亦或是說幫南宮睿和她私奔,在還沒引起注意前,把那個暈過去的獄卒手腳捆住,嘴巴堵住,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然後,他回到崗位,若無其事的守衛,實則焦灼萬分。
南宮硯看過太后,瞭解了事情的前後,一徑認爲:“不可能,麗芳一向認認真真,在那個時刻,更不可能有一點馬虎!”
年賢妃無趣的樣子:“證據確鑿,她自己都承認了,陛下親自問她不就得啦?”
他又遭驚雷,定定神,說:“朕要親自問她。”遂馬上派人押解她。
白世賢總算看到了一點希望。
不多時,麗芳被劫走的消息就人盡皆知了,無疑是那個假報消息的人,司徒翼所爲!人人都贊成這一點。
白世賢駭異萬分,原來他比自己有勇氣,把自己所想的都付諸行動了。
嚴刑逼供,他嘴巴像是縫起來的,只道是自己放走的,她去了哪裡,什麼方向?一概沒有透露。
南宮睿怒不可遏:“不管用什麼方法,朕要答案!”一面派出大隊人馬追捕,年賢妃安心靜氣勸他:“若真是她一個人,跑不了多遠。”
“什麼意思?”他暴怒,脖頸上的青筋突兀,“她對朕忠貞無比,不是你們這些輕浮賤婦可比!”
年賢妃敢怒不敢言:“臣妾對陛下忠心耿耿,何故連臣妾算上了?”委屈拭淚。
他心裡只有麗芳,恨不得讓眼前一切都化爲烏有。
“對了陛下,其實大部分女人都忠君愛主,只是再堅定,也抵不過誘惑,你說呢?”她恍然記起良貴人曾說看見南宮睿被麗芳趕出來的狼狽模樣,順便添油加醋,如願以償,南宮硯給撼動了,發狂的叫:“馬上去御守王府!”
一時去的人回來,告訴道:“四王爺一大早就出去了。”
他震怒,精目灼灼,勢若噴火:“上哪兒去了?”
“王妃和太妃都不知道。”
身體瞬間被抽空了,失望,全都是失望!悲憤兼集,水與火的交戰。
宮裡和京兆尹那裡都出兵搜尋,勢必把京城翻過來!
她的世界,崩潰的一塌糊塗,四壁漸滿鮮血,那是一個小生命呀!她的骨肉,心肝寶貝。
南宮睿於窗前窺探,夕陽似血!
“他來了。”
“我不會讓他找到你的。”
“找到你也就找到本宮了。”她躺在牀上,無力一縷遊絲,輕的宛如空氣。
他轉過身坐在牀沿上,抓起她的手使勁攥住,深情款款,猶含悲慼:“再忍一忍,很快,我們就能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
“你是王爺,這個身份存在一天,你就一天不能離開京城。”她恍惚對他懷有些許寄望,也攥住他的手了,輕微的氣力,溫馨無盡。
他討厭這個身份,自開始討厭,忍受了十八年,十八年後,該丟掉的都會丟掉,該索取的都應索取:“還記得我給你的那塊玉佩嗎?”
她眉尖微蹙,他猶喜帶悲:“那上面有我的封號,封號不在了,我就等於平民。不,即便是王爺,也是不合格的。”
“什麼,那個玉佩!”
“我本想把它交與你,到時候,我王爺的名頭,就掌握在你手上,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我把一切都交給你了……”
“可是……”
“碎了更好,那是一幅桎梏,束縛着我,將近十九年,我受夠了!”
欠起身,投入他的懷裡,悲聲慼慼,以爲是感動,他試圖擁緊一點,卻驟的被推開:“阿芳!”
她對他,不是溫情無限,厲聲斥責:“你是王爺,是皇上的兄弟,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你以爲丟了玉佩就能卸掉所有的負擔嗎?”
南宮睿驚詫的望着她:“阿芳,我這麼做,都是爲了你!”
“爲了你的表姐,亦或是你的嫂嫂呢?你無恥,你不配!”她翻身下牀,打開門,跑出去,“我要回宮,我不能縱容你!”迎頭撞上一個尼姑,“施主,你身體太過虛弱,不能隨便走動!”她跌倒在地,那小尼姑反而沒事。
南宮睿趕來扶她,她嚷着“滾開!”自己又站不起來,腹部隱隱作痛。
幾個尼姑勸慰着扶她回到房裡,她不能不服從,乖乖的躺着。
一年老的女尼出來遇見南宮睿,念阿彌陀佛道:“失去孩子對她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造成情緒紊亂,你暫時不要出面。”
他悲傷地說:“師太,我已經在準備離京的行動,明天就可以出發,您要確保她今天可以好起來!”
師太嘆道:“這不是貧尼可以左右的,王爺,懸崖勒馬,回頭是岸!”語畢,走開了。
他急躁的捶胸頓足,喃喃道:“不可能!我這麼做沒錯,沒錯!爲什麼連你也阻止我?”
幾個女尼自裡面出來,虔誠的豎着手,從他身邊走過。
麗芳伏在枕上痛哭,他掀開一條門簾縫看過去,心痛至極。
太妃急的了不得,王府亂哄哄一片,出動侍衛去找。
朗月切齒痛恨,她失算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沒死,反而把他勾引了去!那我的付出算什麼?算什麼!”珠淚點點,溼透錦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