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遲疑片刻道:“他家主人,咱惹不起。這位小扮,還是算了吧。”
“怎麼,你怕事,便當全天下的人都怕他不成?”恆昊很生氣,沉着臉說,“你且說說,他家主人是誰?”
小二答道:“這混子,乃是王府裡的打手,拳腳功夫不錯,深得主人喜愛。我們這些小民,豈敢得罪?”
一聽這傢伙不過是個打手,恆昊更是怒火叢生。他還沒發話,明月便跑了出去,邊跑邊問那混子去了哪家賭坊。
小二高聲道:“左轉,街角那家便是!”
恆昊一甩袖子,對恆正說:“走,去看看。”
眼看他們一陣風般快步出門,小二一下子癱軟在地。
“啊呀,我的娘哎,這可怎麼好?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他們這一鬧,最後倒黴的還是我們呀!”
旁邊的客人扶起小二,勸他寬心些,說不定這幾個人真能管下那個打手。但小二仍然害怕,又愁掌櫃的不在,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他已暗暗下定決心,等掌櫃回來就請辭,不幹這提心吊膽還要貼錢的夥計了!
“哎,明月,等等!”
明月跑到拐角處,已經看得到賭坊的大字幌子了,忽然聽到有人叫她,便停下來回頭看去。
恆昊和恆正大步流星地跑過來,見她沒事,這才放心。
明月見他們都來了,底氣更足,指着那面繡着“賭”字的幌子說:“看,應該就是那裡了。”
這家賭坊在京城不算大,但規模也不小,一共三層樓,地下還有一層。賭坊的老闆是個姓王的胖子,據說早年在鶴塘縣挖到金礦發了財,便到京城來開館子。
也算他命中該發財,他的飯館開了三年,竟在京城開了四家分號。隨後,他又開了賭坊和當鋪,安心當起了大掌櫃,沒事輕易不出現。
這間賭坊,平時都交給一個姓馮的麻子打理。這人也是個奇才,將這賭坊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自己也賺得盆滿鉢滿。此刻,他正坐在二樓的露臺上喝茶,逗着一隻八哥玩。無意間朝下一瞥,看見恆昊他們三人,不禁眼前一亮。
“咦,此三人面生得很哪!”馮麻子詫異地說,“之前從未見過,不知是來玩的,還是來踢場子的?來人,下去招呼招呼。”
“是,馮爺!”一個夥計答應着下去了。
明月走到門口,剛要去掀那緞子門簾,裡面忽然衝出一個賊眉鼠眼,瘦如猴子的男人來,把她嚇了一跳。
“喂,要出來不會先喊一聲啊!”明月瞪眼道,“嚇死人你賠?”
那夥計本來打算見到他們後好聲招呼,冷不丁被她一喝,心裡也有幾分不樂意。但他仔細一看,嘿,這小扮細皮,白皙秀氣,看上去倒像個大家閨秀,不似男子。
他不禁樂了:“嘿嘿,這位客官,敢問是哪家的小姐,有沒有許下婆家呀?”
明月大怒,甩手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罵道:“混賬東西!你是面朝下摔到火堆裡,燒瞎了眼!睜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男人!”
她這麼一發怒,恆昊和恆正都被她嚇到了。之前他們還擔心她會吃虧,如今一看,倒是應該擔心她會惹禍纔對。
那夥計心裡不信,可見她如此暴怒,心想必定不是好惹的,也就軟了下來。
“哎呦呦,客官,息怒,息怒!”夥計賠笑道,“小的不過是開個玩笑,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進去玩兒吧。想玩什麼?”
明月不解氣,又朝他小腿上輕踢一腳道:“想玩什麼,我得先進去看看,天知道你們這賭坊有沒有耍老千坑人呢!”
“那可不敢!”
夥計說着將她讓進去,恆昊和恆正緊隨其後,也進了賭坊。
馮麻子在樓上看着,心裡暗暗思忖:“這妞兒不錯,回頭給徐媽媽送去,定會成爲暗香閣的頭牌。”
進去後,明月眉頭舒展,擼了擼袖子,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她已經好久沒進過賭坊了,今天難得進來一次,一定要多贏點才行!
這裡麪人多,空氣比較污濁,恆昊和恆正都反感地捏鼻皺眉。見明月如同來到自己家一樣輕鬆愉快,十分熟絡,兩人不禁對望一眼,都覺得有些奇怪。
“楚兄,難得你不覺得明月有問題嗎?”恆正終於忍不住,悄悄附在恆昊耳邊說。
恆昊也覺得不對,但在這裡不便查問,便低聲道:“回去再說。”
明月此時已經忘了自己現在是明月,是當今皇上的愛妃。她已經完全回到了自己做盜墓賊的那些日子,那種感覺。想當初,她喝酒猜拳,行令賭錢,摸魚釣蝦,什麼不會,哪樣不精?此刻不過是在小小的賭坊,哪裡難得住她?
她在幾個檔子前轉了一圈,見那些人都專注地盯着賭盤等開,喊聲亂麻麻的,頓時激動起來。
恆昊則四處尋找剛纔那個痞子,叫恆正與他分頭去找,可又不放心明月。於是,他始終與她保持不到十步的距離,眼睛卻到處轉悠。
終於,他看到了!
那痞子此刻正在二樓打麻將,稀里嘩啦的洗牌聲,在樓下聽來依舊刺耳。恆昊對恆正使了個眼色,見他朝樓上走去,自己則走到明月身後,默默地守護着她。
“我買大,大,開大!快點!”明月伸手拍下一串銅錢,大聲嚷嚷道。
恆昊狐疑地看着她,覺得她非常陌生。這真是明月嗎?真是那個南疆的公主,他深愛了兩年多的女子?可爲什麼此刻的她,有如一個市井小民,浪蕩賭徒?
賭盤開了,六點,果然是大。
明月得意洋洋地弄着手,笑得十分可愛,自言自語道:“太好了,我就知道我會贏!”
恆昊幫她把贏得的銀子揣進懷裡,低聲提醒道:“差不多就行了,別忘了我們來幹什麼!”
“呀!哦,對。”明月被他一語驚醒,調皮地吐吐舌頭,對衆人做了個鬼臉,然後將身一縮,很快消失在人羣中。
恆昊帶她來到二樓,恆正已將那痞子扣住,押在拐角。見他們三人都來了,痞子竟然想要衝到陽臺逃跑。
明月和恆昊急忙趕上去,恆正已將其雙手反扭,伸出一條腿將他壓在那裡。
“想跑,先問問大爺是否答應!”恆正霸氣地說。
恆昊和明月走到他面前,順手將小門關上。
痞子見逃不掉,一瞪眼道:“混蛋!你們這些不怕死的傢伙,竟敢惹本大爺!”
明月踢了他一腳道:“大什麼爺,老子纔是大爺!”
之前與痞子打麻將的人只見到一個英俊男子過來,摟着他朝牆角走去,還以爲他們是朋友,有事要說,便都不在意,繼續玩他們的。
這裡聲音嘈雜,恆昊他們很快就把痞子拖到陽臺上,沒有引起別人注意。唯有店裡的一個夥計,奉了馮麻子的命令,悄悄尋找明月的身影。
馮麻子吩咐,如果他們不鬧就隨便他們玩。若是鬧大,男的趕跑,女的留下。他也不敢鬧出人命,那可是要吃官司的。雖然老闆有的是錢,但爲了這事花大錢,有點不划算。
而陽臺上,恆昊正問那痞子是誰家的,爲何仗勢欺人。
痞子憤憤地答:“說出來嚇死你們!我家主子,那可是皇上的親哥哥,當朝京畿使五王爺!”
恆昊一愣,什麼,居然是老五家的?
他朝恆正看了一眼,恆正也皺緊了眉頭,覺得真是丟盡了皇家的臉面。
那痞子見狀,以爲他們怕了,得意地說:“怎麼樣,怕了吧?”
明月擡起腳朝他肚子上狠狠一踩說:“怕?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管他什麼王爺呢!再說了,王爺準你到處欺負人,還是皇上許的?”
“那倒不是。”痞子這回答得還算老實,“不過,在京城的地面兒上,誰敢不給我家主人面子?”
恆昊大怒:“哼,本公子今天管的就是你家主子!走,跟我們走一趟!”
痞子鄙夷地叱道:“你是哪路貓神?別以爲功夫比我厲害就能管我家主人!哼,只怕你們見了他,尿都嚇不出來。”
恆昊一聽更怒,一把抓起他的衣領說:“哼,那就走着瞧!”
他們抓着痞子打開小門,準備從樓梯下去,誰知這廝突然大叫:“救命呀,要殺人啦!”
一時間,賭坊裡亂成一鍋粥。衆賭客紛紛停下手裡的事,朝他們看來。有人則趁機將桌上的銀錢擄走,跑了出去。有人膽小怕事,什麼都顧不上,抱頭就跑。
“來人呀!”
只聽馮麻子一聲怒喝,四下裡立即嘩啦啦衝出許多打手,一個個體壯如牛,手拿棍棒。而那些賭客,已是嚇得屁滾尿流,驚叫着四散逃了個乾淨。
不過是一瞬間,剛纔還熱鬧非常的賭坊,此刻便只剩下這裡的夥計和打手,以及恆昊他們幾人了。
“哪裡來的混小子,敢砸馮爺的場子,這不是找死麼?”一個打手說着,手舞棍棒朝明月打來。
樓上,馮麻子低聲說:“小心點,別打壞了!”
其實之前他就交代過,不許傷着明月。但此刻看到他們動手,他還是有幾分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