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昊遲疑了一會兒,奇怪地問:“西鄭國吞併那些小部族,這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啊。朕早就知道了,而且還很贊同他呢。西北那邊,本就是各個族部分散,各顧各的,西政王要是把周邊的部族全部統一,以後天朝的疆土不就更大,更好掌管了嗎?”
但太后似乎對他的想法不以爲然:“恆昊,你有沒有想過,西政王這麼做,不僅僅是想統一西北?”
“這,……”恆昊還真沒想過,現在經母親這麼一提,他突然覺得渾身一陣緊張,“那他還想怎樣?”
見兒子總算明白自己說的什麼,太后稍感欣慰。
她輕皺眉頭,腦海裡又回想起先祖打江山時的各種艱辛,心裡十分感慨。
“母后,莫非,那西政王有異心?”恆昊見母親這樣,也大致猜中了幾分,
太后並不否認:“雖然現在沒有任何跡象表明,西政王會有三子那樣的心思,但我已經感覺到了他心裡的異動。若是沒有想法,他只要安心做好他的西政王即可,何必要大動干戈,屯兵存糧?還把周邊的部族一一吞併?”
“嘶——”
恆昊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母親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這樣!
萬一西政王真的不滿足於這個西北一地之王,想要先擴張勢力,進而聯合其他各王,到時候一舉進京,恆昊怎麼抵擋得住?
如此一來,就不止是逼宮這麼簡單了!所以,得先穩住這些王,讓他們能夠忠心且安心。
三王已被處置,對膽子小一點的會有一定的震懾作用。但對西政王卻不一定,或許反而會激起其雄心,加快其擴張勢力的腳步。說不定,還會讓他迅速聯絡其他王爺,開始他們的密謀。
一想到這個,恆昊就覺得事態嚴重。
確實,如果不把謀逆之行止於萌芽,等禍到臨頭,想阻止也來不及了!他原以爲,先皇將他的這些兄弟及那個表叔分到各地封疆爲王,他們就會安於現狀,在其封地上安享其成。
可是,一旦這些王爺有了野心,要想起事,絕對比在京城只做個徒有虛名的王爺要容易得多!
況且,山高皇帝遠,他們在自己的封地悄悄發展勢力,恆昊這個做皇上的卻不可能將這一切都掌握在手裡。等他得到線報,只怕刀劍都已經架到他的脖子上來,逼他退位了!
其實,如果可以隨他選擇,他還真不願做皇上。國家這麼大,什麼事都得用心,還要管那些各種各樣的官員,甚至後宮這一大家子人。哎,真是想想都煩。
畢竟是做母親的,不用恆昊說話,太后就已將他心裡想的都想到了。她也心疼兒子,知道他做皇上不易。可是,騎虎難下,這個皇位,若是換做別人,她會更不放心。屆時,必定會天下大亂,生靈塗炭!
“恆昊呀,爲娘跟你說這些,不是危言聳聽。”她耐心地說,“這種事,古已有之,我朝不過是暫時安定。你若不用心治理,未必有好運能安然到老啊!”
恆昊深感自己責任重大,連忙起身,對母親深鞠一躬道:“多謝母后教誨,孩兒知錯了!還請母后點撥一二,孩兒該如何是好?”
見兒子總算明白自己的苦心,太后不禁露出欣然一笑。
她拉着恆昊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恆昊,爲娘覺得,你若讓倩玻爾做皇后,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牽制西政王。他會覺得自己的女兒做了皇后,他的地位就不一般了,自然會有所顧忌。”
恆昊一聽,以爲母親說這麼多,就是爲了讓他立倩玻爾爲後,不高興地抽回自己的手。
“母后,孩兒不喜歡倩玻爾!”
太后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可是,如果你不立她爲後,她一生氣,回去對那西政王一說,萬一引起政變,那可如何是好?”
恆昊怒道:“母后,你怎的如此怕他?難道朕這個皇帝,就是擺來做做樣子的嗎?”
太后見他發怒,也大聲說:“我不是說你是擺來做樣子的!但是你要考慮到後果。治理國家,不是憑自己的喜好來做事,而是要全盤考慮。一切,當以大局爲重。既然能化干戈爲玉帛,你娶她一個倩玻爾又如何?”
“可朕真的不喜歡她!讓她做皇后,也對不起天下蒼生!”恆昊憤憤地說,“你看看她那副德行,哪有個公主的樣子?她老是這麼胡鬧,若是做了皇后,必會更加狂妄。哼,真要鬧出什麼大事,只怕整個天下都會笑我朝無人,皇上也是個不會看人的蠢材!”
太后也怒了:“恆昊!這件事情,你不能只考慮自己的感情,要想到國家大事。因爲你不是普通百姓,你娶親立後,也是驚天動地的大事!難道你就不能退一步,換回國家的安寧?”
恆昊氣得頭暈,問她:“那明月呢?你欲將明月置於何地?難道那索南王就不可能東山再起?”
太后沉思片刻後說:“難道你真的以爲,爲娘做事那麼欠考慮?”
“哦?”恆昊一怔,“不知母后心裡作何打算……”
太后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一邊,捏了點飼料喂鳥。恆昊不解,也跟着過去。
這是一隻畫眉,叫聲很好聽。但此時它很安靜,只是不時跳幾下,吃點飼料,喝點水。
太后喃喃自語:“鳥兒呀,吃飽喝足,就乖乖的。讓你叫你就叫,不讓你叫,你就不要出聲,也沒有聽到我們說什麼。嗯?”
那畫眉果真很乖,吃了飼料後歪着腦袋好奇地看着他們,似乎在想,這些人想幹什麼?
而恆昊,並沒有完全猜到母親此時的用意。但他已經深刻的感覺到,母親有天生的從政頭腦,只可惜,父親在世時說過不允許女人蔘政。否則,母親一定是本朝最高明的皇帝!
但是,他已經隱隱明白了些什麼。原來,此前他一直都想得太簡單了!他以爲,天朝的軍隊驍勇善戰,駐守邊疆的都是自家人,南疆又那麼輕易就收服,不會再有什麼後顧之憂。
可現在看來,和平的背後,正蘊藏着巨大的反性力量。現在不發生,不代表以後都不會發生。而母親所擔憂的也正是這些,她想的,看的都比較遠。或許她的解決辦法未必是最完美的,但卻是短期內最有效的。
沉默許久,太后見恆昊滿面愁容,也不知他有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問他在想什麼,對她剛纔說的話是否贊同。
恆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母后,你對明月,究竟是怎麼想的?”
太后坐回椅子上說:“索南王雖然戰敗,其在南疆的勢力仍不可小覷。若他休養生息,恢復實力,再聯合別人的軍隊,你怎知他不會反?”
這麼一說,恆昊也覺得那索南王會成爲最大的威脅了。
他在屋裡踱來踱去,仔細思索了一番,覺得母親說的很有道理。
當初打南疆的時候,天朝的軍隊並沒有直接開拔,也沒有舉行誓師大會。這都是他的主意,就是怕南疆得到消息,從而早有準備,會對皇朝大軍不利。
大軍兵分三路,悄然朝南疆進發。因有僞裝,只有少部分着軍裝的將士假意朝東南而去,不知情者還以爲只是路過或換防。當索南王的軍隊發現大軍壓境時,已經來不及了!
這一場剿殺,有如暴風驟雨般出其不意。就在索南王以爲只有來自中路那一隊大軍時,去往東南和西邊的軍隊突然轉向,半夜時分直搗王城。同時,駐紮在南疆的九王爺恆正也突然不知從哪帶出大隊人馬,將索南王的精兵衛隊打了個落花流水。
無奈之下,索南王只得投降,俯首稱臣,並將愛女明月敬獻給皇上恆昊爲妃。而且,承諾今後每年進貢特產及財物若干。恆昊竟然以爲,如此一來,南疆再無禍患,且有九弟駐守,不必再擔心什麼。可母親這麼一說,他不得不擔心了。
“母后,不知你有什麼妙計?”恆昊此時方知母親凡事皆有考慮,謙遜地問道。
太后說:“爲孃的意思,你退一步,讓他們進一步。當初明月進宮,我沒有讓你封她爲妃,就是想打壓一下索南王的心氣。讓他知道自己在天朝大皇的統治下,雖然送女兒進了宮,也不能倚仗着女兒,依舊在南疆作威作福。如今給明月封妃,既是踐行我的承諾,也是讓那索南王放心。”
原來如此!
事到如今,恆昊不得不佩服母親的策略慮之深遠。他因被奏摺纏身,以及爲各部雜事煩惱,還真沒想到這些。
可是,倩玻爾呢?爲何一定要立她爲後?像她那樣的人,怎麼配做皇后?
這個疑問,不但讓恆昊心裡不爽,也讓他很不服氣。西政王是父親的表弟,以前確實立過不少功勞,也得過不少賞賜。如今他女兒來京,怎能說想做皇后就給她做皇后?難道我天朝皇帝連這個主都做不得,還要受那西政王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