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好意思地說:“這個嘛,不過是小事一樁。那些御醫不是醫術不高,只是想多了。他們以爲剛落水被救起的人,應該是醒着的,可公主她昏迷不醒,必是有什麼怪病。其實,他們忽略了一點,有的病,是心病引起的。所以,治療方法肯定不能跟平時一樣。”
恆正佩服地說:“月兒,你懂的真多。”
明月低下頭去說:“哎呀,小意思,哪有王爺你懂的多呀。”
恆正笑了,伸手幫她扶正髮釵,說:“也不知皇上跟她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鬧得她要尋死?她都昏迷了這麼久,皇上也不來看看。唉,這樣做,確實過分了點。我想過去問問,你要一起去嗎?”
明月正不知要去哪裡,該幹嘛,就爽快地答應了。於是,兩人朝恆昊的寢宮走去。
兩人來到恆昊的寢宮,立刻有太監進去稟告。恆昊一聽明月來了,馬上出來迎接。
“明月,恆正,你們怎麼來了?”恆昊一見二人就問。
明月答道:“皇上,我們來看看你。”
恆昊看看她,又看一眼恆正,心裡起了疑。明月怎麼會跟他在一起?
恆正看出兄長的疑慮,微微一笑道:“適才,是明月救醒了倩玻爾。太后在陪倩玻爾說話,我們就過來看你了。皇上,你怎麼不去看她呢?”
恆昊生氣地說:“哼,別提了!倩玻爾這個表妹,朕真是頭疼!小時候,咱們帶着她玩,她怎麼調皮都好,我們是兄,她是妹,自然要讓着她。可現在,大家都這麼大了,她還這麼胡攪蠻纏,實在是……哎,來,坐下說話。”
聽他這麼討厭倩玻爾,明月心裡暗暗高興,恆正卻有幾分焦急。如果恆昊對倩玻爾那麼討厭,要讓他立其爲後,估計會很難。
三人在茶桌前坐下,宮女上前奉茶。等她把茶水倒好,恆昊便打發她出去,並關上門。
“好了,現在只有我們三個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恆昊說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放下,“此刻不分君臣,恆正,你我是兄弟,明月也不是外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這樣的情形已不是第一次,恆正就喜歡兄長這一點。即使做了皇帝,恆昊對他也還是十分親密,從不拿君臣之別來區分,也不以權壓人。
但是,恆正認爲這個皇位本該是他的,卻給了恆昊這個六哥,他心裡怎麼都想不通。而且,他覺得六哥太過慈善,心軟寬諒,難成大事,恐被人挾制。
明月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只是默默地喝茶。她偷偷打量着這兩兄弟,恆昊英俊瀟灑,胸懷寬廣,天生貴氣,不怒自威。那超凡的風度和氣質,實是凡人難以比擬的。能被他喜愛,還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恆正的長相與恆昊頗有幾分相似,只是鼻樑更高,更挺直。而且,恆正長着一對濃黑的劍眉,不像恆昊那樣,是稍微稀淡的一字眉。
乍一看,兩人一文一武,恆昊儒雅溫柔,恆正英氣逼人,雖無兵器在手,卻能讓人感到隨時可要你小命,心裡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生出幾分敬畏。
恆昊也有讓人敬畏之感,卻是因爲他那高高在上的身份,莫名的就讓明月崇敬。她對他的畏,不是害怕,而是被其氣場所壓制,自願聽從於他。
而對恆正,明月卻是從心底裡發出的害怕。從在墓地見到他之時起,她就對這個九王爺有些恐懼,總覺得他身上會出幾條人命。而她,說不定也會是其中一條。
雖然從恆正對她的態度來看,似乎不會要她的命。可他就是有這種讓人不安的本事,就連那雙漂亮的眼睛,也令人不敢直視。
好在此刻只是偷窺,恆正的眼神表情都很溫和自然,但明月仍然只敢迅速瞟他一眼,就趕緊把視線移開,生怕被他發現。
“皇兄,倩玻爾跳水之時,你可在場?”恆正直截了當地問道。
恆昊爽快地承認了:“朕當時在用午膳,她要來見,朕便讓她一起吃飯。”
恆正接着問:“那,她爲何要跳水呢?”
提到這件事,恆昊心裡就很不舒服,不高興地答道:“她說喜歡朕,又說母后希望朕跟她在一起,還說……”
是的,倩玻爾還說了明月的壞話。可此刻明月在場,恆昊不想說,怕傷她的心。
恆正卻不依不饒:“還說什麼?”
恆昊皺眉道:“她覺得,她喜歡朕,朕就必須娶她,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他沒有說她想做皇后,因爲她的原話裡沒有,可他卻聽出來了。而且,他不是傻子,也知道母親有這個意思,只是他不願意,所以從不說破。
現在當着兄弟和自己心愛的女人,恆昊更不想說這件事,怕明月會多想。此前因爲投毒案的事,明月就懸樑自盡了,他真的不想再失去她!
恆正看了看明月,見她眼裡帶着一絲淡淡的憂傷,心想莫非她也想做皇后?
他一口氣喝完杯裡的茶水,說:“皇兄,依我看,倩玻爾嫁給你,卻也是件美事。”
恆昊本以爲九弟會向着他說話,因爲他們原有兄弟十一人,如今只剩下五個,九弟與他最爲親近,也是他最信任的人。至於那些姊妹,都已嫁人,平素很少見面,更說不上話。
沒想到恆正竟然也會站在太后那邊,覺得他娶倩玻爾是件好事?
“那,你的意思是?”恆昊不太相信,輕聲反問道。
明月好像知道了他們在說什麼,覺得自己很多餘,就說:“那個,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說着就要起身。
恆正卻一把按住她說:“哎,明月,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可以說說心裡話,你爲什麼要走?”
恆昊見九弟對明月的舉止太過親暱,心裡有些不舒服,卻忍住沒說出來。
“是啊,明月,現在就我們三個人,你不必拘束。”恆昊勸道,“你是朕心愛的女人,恆正是朕的親弟弟,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話不能說。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即使說錯,朕也不會怪你。”
聽到那句“朕心愛的女人”,恆正和明月的身子都震了一下。恆正感覺心像被刀刺痛,猛地一疼,忍不住去看明月。
而明月,心裡甜絲絲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即使只是短短的一瞬,也被恆正看在眼裡。他心裡很不是滋味,感覺這茶也變成了酒,一杯沒有釀好的酒,既苦又澀,既辣又刺喉。
明月想了想,小心地問道:“這位倩玻爾公主,是不是,要與皇上聯姻?”
恆昊知道她的擔心,忙說:“那是她自己想的,母后也有這個意思。可是,朕不喜歡她,不願與她結爲夫妻。”
他這話像是保證,又像是表白。明月聽完,心裡舒服了許多。雖然她知道皇上不可能像尋常百姓那樣,只娶一個老婆,相守白頭偕老。可只要知道他會娶別人,她的心就一陣難受。
明月雖然也是公主,且進了宮,但畢竟只是個秀官,一個小小的人間平凡女子。不管此刻住在她身體裡的靈魂,是那個昔日的盜墓賊穆於何,還是真正的明月,她都無法改變這些固有的規矩,不可能讓皇上只娶一個女人,一輩子只守着她。
在變成明月之前,她也想過嫁人,想的不過是一起做事,一起吃飯,一起養兒育女。她只是個普通的小女子,對天下沒有興趣,只想要得到這個男人的疼愛,讓她做一輩子被愛,被呵護的女人。至於其他,她暫時還沒有想到。
而恆正,見恆昊對明月如此癡情,心裡不禁翻江倒海。
他奉命駐守南疆多年,與明月早已相識。想當初,他帶明月去騎馬射箭,釣魚彈琴,下棋聽曲,一起練字,一起畫畫。他本想等明月生日那天就向索南王提親,卻不料此時恆昊卻要索南王歸順,遭到拒絕,從而引發戰爭。
因爲戰爭,恆正不能與明月相會;因爲敵對,他也不能在她身邊照顧她。更因爲他是御弟,她是索南王的女兒,他在南疆戰敗後,不得不遵奉皇命,親自將她送往京城,讓她去做恆昊的女人。
想到這些,恆正心裡就陣陣抽疼。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發抖,卻苦於不能明言。
而恆昊,從不知道九弟與明月有過那麼一段戀情,只知道自她進宮之後,自己就深深地愛上了這位來自南疆的女子。若非太后反對,他早就立她爲後了!
屋子裡陷入沉默,氣氛略顯尷尬。
恆昊嘆了口氣說:“如果倩玻爾不這麼鬧,母后也不要求朕立她爲後,給她封個妃,倒也沒什麼要緊。”
恆正聽了很失望,如果那樣,明月就很有可能成爲皇后。那他和她之間,就永遠都沒機會在一起了!
明月卻不這麼想,生氣地說:“皇上,你若不愛她,爲何要害她?”
她這話說得突然,兩兄弟都感到十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