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去,許冠之都是去看雪姬。來來回回大概需要十來天的日子,他都風雨無阻,還給她帶去中原的特產。
別看許冠之也是人質,但因他還是孩子,中原對他的監管並不太嚴。有時候他被發現從北疆過境,衛兵也只是警告他不要亂跑,把他押送回去了事。
而許冠之,也只說是過去玩,看看風景搪塞了過去。可隨着時光推移,他的心漸漸大了,對雪姬的思念也就有如深山溼霧般,越來越多,越來越濃。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雪姬哭着對許冠之說,要他帶她走,不管去哪她都願意。可許冠之那時已是十七歲的小夥子,深知自己的身份和命運,怎敢把雪姬帶在身邊?
他知道,雪姬雖仍有公主的名分,卻不能回宮與父母一起生活。但他乃是兩國交戰的人質,若把雪姬帶在身邊,也是害了她。
若天朝得知雪姬的身份,她也會成爲人質,而且是可扼制住北疆王咽喉的重要人物。
若不知,讓一個與世無爭的女孩來承受這戰爭所帶來的痛苦,與許家一起做人質,將來或許有一天會被殺掉,許冠之實在於心不忍。故而,他拒絕了雪姬,說他不能給她想要的生活。
雪姬含恨離去,從此二人再沒見過面。
後來,許冠之在中原看多了天朝與北疆的戰事,深知自己的擔心是正確的。雖然後來恆昊繼位,中原與北疆不再打仗,但若人質是雪姬,事情或許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也有可能,當初北疆王就是怕自己的女兒受苦,甚至喪命,才把雪姬送去山上隱居學藝。如此安排,大概是爲了有朝一日東山再起,也好有個後人。
那麼,雪姬又是因何被冰封於此呢?
難道說,她是想偷偷逃跑來中原,被發現後死於嵌烏之手,最後被冰封的麼?
可若真如此,雪姬又怎麼會在此地出現?
這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一個巨大的謎團,讓許冠之怎麼也想不明白。他決定親自回一趟北疆,將這事查個清楚。
可雪姬在此,能否安然無恙,這也是個問題。萬一她在此也是作爲人質,許冠之真的不能保證,她可以好端端的等到他回來。
還有,雪姬是死是活,現在也沒人知曉。許冠之心裡,當然希望她還活着,而他可以找到復活她的方法,讓她可以無憂無慮地過完剩下的人生。
若雪姬已死,許冠之也希望她的遺體能夠安靜地長眠,不要被任何人打擾。
可連明月這個瑜妃娘娘都想着要盜墓,萬一有一天,這個地宮也不安全,被其他人盜了,雪姬會面臨怎樣的窘境,還真是難以想象。
而駐守在這裡的金順成等人,既然把他們收集來的寶物都藏在這裡,不可能不知道雪姬的存在。
這裡十分乾淨整潔,就連那冰石槽上,也好像天天有人擦拭,一點灰塵都不沾。可見石虎城一定有人負責每天打掃,把這雪姬的冰棺養護得很好。
這讓許冠之既迷惑又感激,不知道是什麼人,會對雪姬這麼好。即便她不能復活,他也感謝如此待她之人。可她是怎麼來這的,又是爲何被冰封?這些都是不解之謎。
“我想,帶她走。”
過了許久,許冠之終於說出了一句話。但明月和洛亦楓都覺得不妥,因爲現在他們完全不清楚狀況,不知道雪姬是死是活,或是出了其他什麼事。
再說,萬一雪姬一離開這冰棺,身體就腐爛,那可如何是好?他們也不能保證把雪姬帶走,可以仍舊把她保存如新。
皇宮裡倒是可以照樣弄個冰棺,周圍用冰塊養起來。可許冠之一介布衣,就算是皇上的朋友,要給雪姬這樣的優待也說不過去。
再說,這個雪姬是北疆王的女兒。明月和洛亦楓都擔心恆昊會把她作爲人質,不管她是死是活。非常時期,他們不得不考慮到這些。
“冠之,還是讓她在這裡吧。”明月勸道,“既然石虎城的人把她保存得這麼好,那就說明他們會一直好好照顧她。如果把她弄出去,走漏了風聲,只怕對她不利。”
洛亦楓也說:“是啊,雪姬她,身份特殊,現在北疆與中原關係緊張,說不定哪天就打仗了。這個時候,你要是把她弄出去,恐怕……”
許冠之發愁地說:“可是,她一個人躺在這裡,孤零零的,太可憐了。”
明月和洛亦楓對視一眼,都覺得還是不要移走雪姬的好。再說,許冠之也想回一趟北疆,不如就讓她在這裡,還可以得到照顧。
許冠之思慮再三,擔心雪姬不安全。洛亦楓說,如果不安全,雪姬就不會到現在還好好的躺在這裡了。許冠之想想也對,便與雪姬告別,說了許多話,這才與洛亦楓一起出去。
明月在後面,總覺得好不容易來一次,一點東西不拿虧得慌。她怕他們等久了懷疑,便又拿走一顆雪姬冰棺上的夜明珠,之後又順手抓了點零散珠寶,這才遺憾地離開。
出來後,許冠之心裡總牽掛着雪姬,悶悶不樂,愁眉緊鎖。
洛亦楓和明月打算去找金順成,打聽一下雪姬爲什麼會在這裡。可許冠之擔心他們暴露,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不直接問金順成,怎麼知道真相呢?”洛亦楓說,“我與那寨主是好朋友,他又是明月的乾哥哥,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我們之前之所以不驚動他,只是不想給他添麻煩。”
明月點點頭附和道:“是啊,我們此前來過不止一次,他們對我們可好了。要是大搖大擺的來,他們肯定要好好招待。要不是怕麻煩,我們又何必偷偷摸摸的進來?”
許冠之覺得有理,但還是有些擔心。他怕金順成要留着雪姬做什麼,一聽說他要帶走,或是知道了他和雪姬的關係,連他也走不成。
見他變得這麼優柔寡斷,明月有些不耐煩了。她生氣地說,如果許冠之這麼怕,那就自己回去,她和洛亦楓去說。
洛亦楓卻不同意:“不行,我們一起來的,當然要一起回去。走吧,我們去見寨主。不過,還是悄悄去的好。不然,他肯定要責怪手下怎麼不報告。”
許冠之遲疑再三,終於同意。於是,三人避過巡邏的匪兵,悄悄朝金順成的房間趕去。
此時夜深,山寨的兵丁們都已入睡,只有站崗的人仍在警覺地注視着黑夜中,不放過一點風吹草動。
自從上次恆昊來過之後,附近的山寨都知道石虎城得了皇恩,與他們斷絕了來往。這樣也好,免得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滅他們的時候不好說話。
再說,石虎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若非精兵強將,並有火炮助陣,一般的軍隊是攻不下來的。
如今有了朝廷做靠山,石虎城的武器裝備更是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那些區區小賊哪裡是他們的對手!加之金順成深知恆昊用意,每日精心訓練兵將,早已不是昔日的草民山匪了。
金順成勞累了一天,又喝了幾口酒,此時睡得正香。明月他們三人悄悄跳進他的院中,他也毫無察覺。
“他睡了吧?”明月悄聲說。
洛亦楓道:“平日二更就睡,這都快四更了,肯定睡了。”
許冠之不安地說:“那,我們現在叫醒他,是不是不大合適?”
洛亦楓想了想說:“我們來一次不易,我去叫,你們小心點。”說完走到窗前,輕輕叩了兩下。
屋裡沒有任何動靜,可見金順成睡得很死。洛亦楓略一皺眉,又加重手勁,叩了三次。
“唔,誰?”金順成警覺地問道。
洛亦楓低聲答:“是我,洛亦楓。”
金順成一骨碌爬起來,側耳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不相信地問:“真是洛亦楓?”
洛亦楓道:“確實是我。怎麼,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
金順成哦了一聲,起來開門,看見洛亦楓和明月,還有一位英俊後生站在那裡,忙把他們讓進屋去。
“老弟,半夜三更來訪,想必有什麼急事吧?”金順成邊給他們倒茶邊問,“也沒讓手下來喊我,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明月笑道:“乾哥哥,一定要讓你的手下知道,我們才能進來嗎?你這城牆固然固若金湯,我要進來,還不是小事一樁!”
金順成樂了:“呵呵,明月,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們不想惹人注意,所以悄悄翻牆進來的。怎麼,想哥哥了?”
聽他這麼說,洛亦楓和許冠之都有些不舒服。兩人對視一眼,表情很不自在。
明月卻不在意,與他打着哈哈說:“哎呀,當然是想你了。還有山上的這些兄弟們,都好久沒見了,也不知道你們過得咋樣。這不,特地來看你們的。”
金順成滿意地說:“唔,還是我這妹妹懂事,還掛着哥哥哪!”
洛亦楓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就正色道:“金大俠,我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
“嗯,什麼事,說吧。”金順成大方地說,“只要是我能辦到的,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