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洛亦楓就出宮了。他先是去銀莊取出自己的積蓄,發現銀兩不夠,心裡十分着急。在京城要想備一處像樣的宅子,沒有上千兩銀子是不行的。
若是一般的小院,一二百兩銀子便已足夠。但明月要的是能藏寶的,也就是說,那宅子須得夠大。而且,還要能挖地下室,沒有寬敞的地皮是不夠的。
況且,明月雖然是在外備私宅,但她怎麼說也是個皇妃,這宅子不能太寒酸。有了宅子,必定要配備一應物事,該有的傢俱擺設都得有。不說全是高檔貴重之物,也要襯得上她的身份纔是。
如此一來,不花上千兩銀子,這座宅子根本就置辦不下。洛亦楓雖小有積蓄,卻無力支付這麼大的一筆費用,不禁犯了愁。
在京城轉了一上午,洛亦楓都沒有看到合心的宅子,再加上銀錢沒有着落,心裡十分煩躁。他來到一處飯館,要了幾樣小菜,自斟自飲起來。
正吃喝着,忽聽一個男人說道:“洛爺,怎的一個人在此喝悶酒啊?”
洛亦楓轉頭看去,竟然是馮麻子。他與之打了聲招呼,又叫小二炒了兩個葷菜,拿來一副碗筷,兩人邊喝邊聊。
馮麻子笑嘻嘻地從懷裡抽出一張喜帖,遞給洛亦楓說:“洛爺,俗話說,趕的早不如趕的巧。我正要去找你,給你送帖子去呢,卻在這碰見你了。”
“嗯,什麼帖子?”洛亦楓疑惑地接過來一看,卻是馮麻子要成親的喜帖。
他忙拱手笑道:“哦,原來是馮爺要大婚了,恭喜,恭喜呀!”
馮麻子喜笑顏開地說:“哪裡,哪裡!我這都是二婚了,也不宜大肆辦理。可要是不弄點熱鬧,又不吉利,新娘子也不樂意。人家可還是黃花閨女,頭一回嫁人呢!”
洛亦楓也笑道:“呵呵,不知這回,娶的是哪家的閨女?”
馮麻子豎起拇指朝後一指說:“說起來,你也認識。這閨女,便是先前你家後院那個劉老關的表弟,劉三兩的女兒。他們家開了個布店,生意還過得去。這閨女長的水靈,人也乖巧,我見了一次便相中了。”
“哎呀,原來是他家的啊。”洛亦楓恍然大悟,“這劉三兩我也認識,卻不知他的女兒竟然……”
他本想說“竟然會看上你”,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馮麻子聽出來了,也不生氣,微微笑道:“怎麼,洛爺,你覺得我配不上那閨女?”
洛亦楓忙說:“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他們家跟你好像沒什麼關係。”
“哈哈哈,洛爺真會說笑。”馮麻子爽朗地大笑道,“這回,他家閨女嫁給我了,不就有關係了嗎?”
洛亦楓點頭稱是,又想起自己要辦的事來,不禁皺眉嘆氣。
馮麻子以爲他爲自己仍然單身而發愁,就說要給他找個媒婆說親。
洛亦楓連連擺手拒絕,說他還不想成親,現在在爲其他事情犯難呢。
“洛爺,什麼事能讓你愁成這樣?你跟我說說,上刀山,下火海,我馮麻子都敢去!”馮麻子拍着胸脯嚷道。
洛亦楓敬了他一杯酒說:“多謝馮爺,上刀山,下火海倒是不必。我這有點兒事,實在是沒辦法了。”
說完,他又低頭嘆氣,直弄得馮麻子心裡癢癢,連連催他快說。
洛亦楓見時機成熟,就編道:“是這樣的,我在宮裡打壞了太后娘娘的東西,需要賠錢。可是你也知道,我那點工錢,也就夠自己餬口的。唉,宮裡的東西,動輒價值連城,真是愁死我了!”
馮麻子一聽,滿不在乎地說:“這有什麼!不就是打壞個東西嗎?說,多少錢,哥哥我替你賠了!”
洛亦楓心裡一笑,臉上卻依然一副憂愁的樣子說:“唉,那可不是筆小數目,怎麼好讓你破費?”
“怕什麼?”馮麻子不高興了,“咱倆誰跟誰啊?說,說,到底多少錢?”
洛亦楓嘴角一勾道:“兩千兩銀子。”
馮麻子一愣,不相信地反問道:“啥?兩千兩!什麼寶貝那麼值錢?”
洛亦楓又嘆了口氣,悠悠地說:“那可是太后的寶貝啊,上好的玉如意,上面還鑲着寶石……”
“嘶——這樣啊……”馮麻子愣了,“上好的玉如意,還鑲嵌着寶石,恐怕不止兩千兩吧?”
洛亦楓答道:“誰說不是?不過,太后看在我忠心耿耿的面上,叫我賠兩千兩。可是,我一個月就那麼點兒工錢,怎麼可能有兩千兩?唉,我又沒有房產,孤家寡人一個,上哪去湊錢?”
說完,他喝下一口酒,若有所思。
馮麻子想了想說:“這樣吧,洛爺有難,我當然是能幫就幫。我這兒正好帶着辦事的銀票,你先拿去花,我再去取。”
說着,他放下筷子,從懷裡摸出幾張銀票來。
洛亦楓的眼睛頓時亮了,情不自禁地湊過去看。馮麻子也不介意,一張一張地數,然後拿了五張給他。
“洛爺,給,這錢你拿去花,不用還了。”馮麻子大方地說,“剩下的,給自己存點兒私房錢,以後總有要用的地方。”
洛亦楓接過一看,全是一千兩一張的,五張共五千兩,不由得呆了一下。
“這,這也太多了點。”他不好意思地說,“我怎麼好拿你這麼多錢?還是先借兩千兩應急吧。”說完抽出三張遞回去。
馮麻子卻擋住他的手說:“哎,不必客氣!先拿着用吧。以後,我不也可能要求你幫忙嗎?到時候,你少要我一點兒辛苦費就好了。”
既然他這麼說,洛亦楓也就樂得拿現成的錢,毫不客氣地收下了。
洛亦楓知道,馮麻子所謂的幫忙,其實是想要他在宮裡給謀個差事。可是,以馮麻子的人品德行,洛亦楓還真不敢讓他進宮,怕鬧出事來。
所以,他乾脆直接說:“馮爺,宮裡其實不好混。我知道,你就是想弄點權力,好在鄉鄰里顯擺顯擺。你不缺錢,宮裡的差事不好當,也賺不着錢,何苦呢?”
馮麻子皺眉想了一會兒說:“這樣吧,你就給我拉個關係,讓我能跟宮裡扯上點名堂就成!我也不想着能當什麼官,也不好那一口,還是做生意實在。”
洛亦楓放下心來,但又怕他耍心眼,到時候給宮裡添麻煩。他思慮半晌,忽然想到一件事。這劉三兩家不是開了布店嗎?那就讓他們給宮裡送布好了。宮裡大小事情都需要用布,想必馮麻子也不會在這布料上坑人。
於是,他沉思着說:“馮爺,差事嘛,倒是可以給你勾一個。不過,你得保證,絕對不能出半點簍子。”
“哎,好,好,你說!”
一聽說有差事,馮麻子頓時來了精神,急忙問是什麼差事。
洛亦楓故意晾他一會兒才說:“那丈人家的布店,布匹都是上好的嗎?”
馮麻子不知洛亦楓問這個要幹嘛,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說:“是呀,都是上好的!他們不是自己織的布,都是從絲綢原產地進來的貨,不好的都不要。那些貨,都是供着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們呢!”
洛亦楓一聽放心了,便說:“嗯,我去跟宮裡內務司說說,讓他們到你丈人店裡拿。宮裡各種用度,布料用的還不少呢。”
馮麻子受寵若驚,急忙站起來施禮道:“哎喲,那就拜託洛爺你了!你給我指了條財路,以後有好處,絕少不了你。”
洛亦楓擺擺手,讓馮麻子坐下說話。馮麻子坐下後,他又說這只是先這麼一說,宮裡能不能答應還不知道呢。畢竟之前是有固定的布店供着的,突然要換一家,可能不大好說。
馮麻子一聽,趕緊把手上的金戒指,還有翡翠扳指抹下來,塞到洛亦楓手裡說:“洛爺,這麼好的事兒,我怎麼能讓別人搶了?就算是別人的生意,我也得搶回來!這點兒小意思,你拿去用。要是不夠,回頭我再給你!”
洛亦楓也不貪心,把東西收起來說:“行,我會盡力的。不過,真要把這生意扳過來,你可得保證,料子絕對要好,半點瑕疵都不能有。要知道,這些可都是給宮裡的娘娘王爺用的,說不準,連皇上的衣服都得用你家的料子。”
“哎呀,真要那樣,可就是我一輩子的福氣了!”馮麻子激動得臉上直打顫,麻子都抖了。
洛亦楓微微一笑說:“那可不?以後你有了子孫,還可以跟他們炫耀,說你家給皇上供過料子呢!”
馮麻子樂得嘿嘿直笑,連忙殷勤地給洛亦楓倒酒夾菜。兩人吃了許久,酒足飯飽之後,洛亦楓藉口還有事先走了,將這頓飯錢扔給馮麻子去結。
有了銀票,洛亦楓不愁了,很快就找到一座比較滿意的宅子,並付了定金。這樣,只需等明月偷空出來親自看看,覺得喜歡就可以買下了。
至於傢俱那些,只要手裡有錢就不用愁,問問明月喜歡什麼樣的,到時候去看就是。一切辦好,洛亦楓滿心歡喜地回宮,去找明月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