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化骨的王妃竟然是雲家的人,她還親口承認了!
這的確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她就是我曾曾曾曾不知道曾了多少代的外祖,我們身上流淌着同樣的血脈,那她對我莫名的敵意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在庫房裡,她見到我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質問不化骨爲什麼與不盡責的雲小蝶的後人在一起。也就是說,她不僅僅是排斥我,甚至是排斥雲家的人。
這些問題我都想不通,恐怕她也不會給我答案,只能用時間去解開謎題了。
我疑惑思忖的時候,雲如冰就靜靜站在那裡,用一種哀怨的眼神看着不化骨,可是不化骨卻連頭都沒轉一下,就好像她並不存在一樣。
我突然意識到,這裡可是二十一樓,她居然就那麼憑空站在外面?
看來這位外表嬌嬌弱弱的王妃娘娘,她的能力也不簡單啊!難怪能把那三個盜墓賊練成活屍,還控制他們在城市裡收集凡人的力魄。
隔着一扇紗窗,我看在王妃,她看着不化骨,而不化骨卻看着自己的手,時間彷彿靜止了。
她的溫柔注視並不能打動不化骨,幽幽嘆息了一聲,把視線轉到我身上,目光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個遍,然後嘖嘖搖頭。“想當年我們雲家何等威名,沒想到現如今竟然沒落到這個地步。我幾乎看不到你身上的法力。”
我的能力的確不夠,想反駁也開不了口。
不化骨冷哼了一聲,把手上朝我伸了伸。“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給我療傷?”
“哦!”我反應過來,找出至陽線,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光用至陽線可以嗎?
上次母親可是用塗抹了她的心頭血的至陽線,才幫不化骨把殘存在他身體裡的紫氣天雷給拔除。難道我也要在自己的心口上捅一刀子?
“只這是普通天雷而已,不是紫氣天雷。”不化骨看穿了我的遲疑,不耐煩的開口。“快點!我的身體還麼有完全恢復,結界擋不了她太長時間。”
結界?在哪裡?
我轉頭四處看,這才發現我和不化骨所在的房間被一層淡淡的光暈包圍着,像一個透明的鍋蓋一樣把這一小片空間扣在裡面,窗口的位置正好是結界的邊緣,雲如冰被隔離在外面。
看來她並不是不想進來,而是進不來。
聽到不化骨的話,她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陛下,爲何您一定要這樣?難道我們像過去一樣不好嗎?”
不化骨扯了扯嘴角,從鼻孔裡噴出一聲諷刺的冷哼,沒有答話,用眼神催促我快點。
因爲心裡沒底,我有些手忙腳亂。
雖然見過姥姥和母親用它抽病氣,鎖陰魂,可我沒用過啊!要怎麼弄?
怎麼這麼寸,母親這段時間就出差學習去了呢?她在這裡該多好?
“你連這點能耐都沒有嗎?你知不知道雲小蝶像你這般年紀已經獨當一面被選爲活祭師了?她剛纔說的話你沒聽見,不要給你的祖宗,給你身上流淌着的血脈抹黑丟臉!”
不化骨毫不留情的斥責聲像把刀子一樣狠狠戳在我心口,雖然很痛,可我知道他說得對。姥姥對我寄予厚望,把最寶貴的東西都留給我了,她活了幾十年,贏得的讚譽和尊敬無數,我不能給她老人家丟臉。
深吸了口氣,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腦海中回想姥姥和母親是怎麼做的。
“你要浪費心機了,就憑你這小丫頭片子這點微末伎倆還妄想給我的陛下拔除天雷?小心天雷還沒有拔出來,你就被雷力烤焦了。”雲如冰在外面冷嘲熱諷。
“不要理她,我保證她所說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我會護着你!”不化骨看着我的眼睛說。“你相信我嗎?”
相信他嗎?還沒有來得及考慮,我就發現自己點了點頭,就好像這具身體自己產生了意識一樣。
難道我對他的信任已經深到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地步了?
思緒的波動影響到行動,我捻着至陽線的手抖了一下,和絲線之間產生的文微弱感應突然中斷,那玄色絲線靜靜躺在匣子裡,就好像普通的黑線一樣,什麼反應都沒有。
看到這一幕,窗外的雲如冰張狂的笑了起來。“人要有自知之明,小丫頭,我勸你還放棄的好!說不定,本宮還能讓你死得輕鬆點。”
一股熱流充上頭頂心,我覺得額頭上有細汗冒出來。
“凝神靜氣!不要被外物所擾!”不化骨靜靜看着我,聲音前所未有的溫和。“你是雲家的後人,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對!我不能辜負姥姥對我的期望和信任,我是雲家的後人,我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看了不化骨一眼,我閉上眼睛,摒除一切雜念。
好像過去了幾秒鐘,又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當時間的概念已經在我腦海中模糊的時候,精神和身體都彷彿進入一個很玄妙的境界。
明明還閉着眼睛,我卻能“看見”周圍的一切,平靜的看着我的不化骨,窗外又恨又惱的雲如冰,甚至連微風劃過天空的軌跡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微風、月光、甚至的樹葉上的一滴露水,這些自然的元素化成微光緩緩在我指尖彙集。
我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動了,一直捻在指間的至陽線如同閃電一般從匣子裡射了出去,黏在不化骨手腕的傷口上。
這個時候的至陽線,哪裡還是炫黑色的?在我的眼中,它分明是金色的,像最炙熱的陽光一樣的金。
另一隻手在繃緊的至陽線上彈動,如同彈奏琴絃一樣,可在我耳邊響起的卻不是優美的樂章,而是輕微的“噼啪”聲。
隨着我手指的彈動,至陽線上的金光和不化骨傷口裡的白光相觸糾纏,就像兩柄利刃交擊時爆出的火花,源源不斷被至陽線抽離,導到我的指尖。
很痛,很麻!那種感覺和溼手摸電門的感覺類似,可導入身體裡的電流要強上很多倍!
這就是用至陽線抽病氣、鎖陰魂的感覺嗎?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姥姥每次使用至陽線的過程都不輕鬆。
真的太不輕鬆了!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我來說都是煎熬,我只能咬着牙死撐,口腔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也不知道是嘴脣被咬破了,還是舌頭被咬傷了,感覺身上的每一根毛細血管都都被導到身體裡的是雷力電流撐到了極限,整個人都快爆炸了。
“放棄吧!你撐不住的!”雲如冰的聲音直接傳到我腦海裡,帶着溫柔的蠱惑。“鬆開手指,你就不用那麼痛苦了!放棄吧!”
我咬緊牙關,吃力的搖頭。
汗水把額頭上的碎髮全部打溼,順着滑到我的臉頰上,心臟咚咚直跳,耳邊嗡嗡作響,口腔裡的血腥味重到順着嘴角滑出來,鼻孔下方也是又溼又熱,我甚至能感覺到血液飛速在血管裡流動的激盪,身體裡好像宣起了驚濤駭浪。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只知道必須堅持到我能堅持的最後一刻。
不僅僅是爲了不化骨,也是爲了我自己,爲了我的家人朋友,爲了平靜生活在這座城市裡千千萬萬的凡人。
體內的壓力越來越大,我死死閉着眼睛,生怕眼皮一張開,眼珠子就會從眼眶中蹦出去。
每一個毛孔都長開,身體裡的水分迅速蒸發,把我的衣服全部打溼。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難熬了!我從來沒有這麼痛,這麼難受過!
我不是那麼輕易會流眼淚的人,可是此刻,我真的好想哭!
就在快要崩潰的時候,有冰冷的觸感貼在我的心口。
清涼的感覺透過心口導入身體的每一個角,把我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陛下——”雲如冰尖利的聲音響起。“您居然願意用自己的魄力爲她療傷?她不過是一個丫頭片子!”
她的憤怒和嫉妒好不遮掩的透過叫聲表達出來,讓我也不得不睜開眼睛。
什麼柔弱嬌媚,這些形容詞在現在的雲如冰身上都套用不上了,她目齜俱裂的指着我,表情猙獰可怖,好像下一刻就要穿過結界撲過來把我活吞了。
“可以了!”不化骨沒有理會他的叫囂,而是拉着我彈動至陽線的那隻手的手腕,對我點頭。“可以了!”
真的可以了嗎?我已經沒有力氣開口。
他點頭。
支持身體的最後一點力量瞬間崩潰,至陽線從不化骨的手腕彈會到匣子裡,恢復了我所熟悉的玄黑色。
消耗過度讓我的手抖得很厲害,至陽線的另一頭黏在我的指尖,我抖着手解了半天都沒解開。
不化骨看了一會兒,伸手過來,輕輕把絲線從我手裡扯開,放回到匣子裡,擡手擦了我嘴角一下,笑了。
“你很好!不愧是雲家的後人!”
真的嗎?我想笑,眼淚卻流了出來。
我沒有丟姥姥的臉,沒有給雲家人抹黑,我真的盡力了,很努力很努力的盡力了!
“陛下——”
雲如冰剛開口說了兩個字,不化骨就突然轉身甩了一個什麼東西出去。
“啪!”的一聲,那東西落在雲如冰身上,她身上鮮紅的衣裙以那東西的落點爲中心漣漪一樣迅速變得暗淡,變成一塊陳年的破布。
“看在我們以往的情分上,這是我最後一次放過你。不想死,就多的遠遠的,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不化骨冷冷看着她。
雲如冰手指一抓,把跌落的那東西攝了回來,低頭一看,僵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陛下,你也太絕情!你會後悔的!”
“再不走,後悔的就是你!”不化骨不爲所動。
雲如冰無限眷戀的看了他最後一眼,轉身消失在夜幕下的半空中。
我愣愣坐在牀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化骨背對着我站在窗邊,就在我以爲他打算就這麼站到天亮的時候,他的身體突然晃了一下,轟然傾倒。
我想伸手去扶,卻忘了自己現在手軟腳軟的,只來得及過去做了個墊底的。
被他這麼一壓,最後一點空氣從肺部被擠出來,我連咳都來不及咳,眼前一黑,也跟着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