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我就楞了不到兩秒鐘,姑姑就在那邊斥責起來:“沈冰,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說你媽平時是怎麼教你的,連這點最基本的禮貌規矩都不懂,我就知道,農村出來的人……”
“姑姑,有什麼事情您就跟我說罷!”我憋着氣打斷姑姑對母親莫名的指責,怕再聽下去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哦,對了,我爸最近挺好的,沒什麼事情發生,謝謝您的關心!”
對!我說謊了!父親的情況我不能告訴姑姑,就算告訴她又有什麼用,讓她知道父親是因爲到大河村給姥姥送行纔出事的,她不是更有理由指責姥姥和母親了嗎?雖然我和父親的這位親妹妹接觸得不多,奶奶去世後見面的次數更是用十個手指頭都能數得出來,可她尖酸刻薄,無禮還要攪三分的性格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從母親那裡聽說了父親和姥姥的陳年往事,知道這位姑姑在其中發揮了不小的作用之後,我就更加不想和她打交道了。雖然羨慕那些親戚往來密切的同學和鄰居,可和這樣發揮副作用的親戚來往,還是能免則免了吧!
“你爸沒事?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明明……”電話裡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都快刺穿我的耳膜了。
“明明什麼?”我懷疑姑姑知道些什麼,追問道。
可能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姑姑及時把話停住,過了幾秒鐘才繼續開口:“這個我跟你個丫頭片子說不着。總之我告訴你沈冰,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如果你爸不是我哥,我才懶得理你們家的破事。對了,你姥姥在農村裡不是專門做這些裝神弄鬼的事情嗎?要不你打電話給她問問,哎,你姥姥那破地方有電話嗎?算了,我跟你也說不着,你讓你媽來接電話。”
姥姥是我最敬愛的人,姑姑對她的蔑視和貶低讓我感到十分的反感和厭惡。不論她對姥姥有多不喜歡,那也是她的長輩,應該保有最基本的尊重。剛纔還口口聲聲指責我沒禮貌不懂規矩,看看她自己是怎麼樣的?典型的寬於律己,嚴於律人。
心裡怒火升騰,可我還是聽出了姑姑話中的不對勁,本能的覺得她提到姥姥的話帶着試探的意思。
姑姑也是一位中學老師,和父親是一個單位的,這次姥姥情況不好,父親是跟學校請了假的,作爲妹妹,作爲同事,姑姑不可能不知道。可現在她還讓我給姥姥打電話是什麼意思?
“姑姑,我姥姥去世了!”既然她要試探,我索性就把實情告訴她。
果不其然,她鬆了口氣的聲音即使隔着電話我都能聽到。
“哦,這樣啊!”在開口的時候,姑姑的聲音輕鬆不少。“我說沈冰,你姥姥在鄉下做這樣的,應該給你和你媽留下不少好東西吧?……”
我實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皺着眉頭打斷她的話。“姑姑,姥姥一生清貧,留給我和我媽的東西是不少,可是都不值錢。”
這是大實話。姥姥真正給我們留下的東西只有三樣:至陽線、雲家十八法和還套在我手腕上的玉鐲。這些東西在懂行的人看來,是無價之寶,可對於尋常人來說卻一文不值,我不認爲姑姑的懂行的人,所以我的話也不算說謊。
“切——好像誰稀罕你們家的破東西似的!”姑姑輕嗤。“我不是讓你叫你媽過來接電話嗎?你磨嘰了那麼半天,怎麼還不去?”
“我們今天才回來,我媽和我爸這幾天都累壞了,已經睡了,我不想打擾他們。而且姑姑你也說了,不過是做了個夢而已,夢是大腦皮層過度活躍造成的,姑姑你是相信科學的人,應該不會以爲做個夢就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吧?姑姑,很晚了,您明天還要上班,還是趕緊休息吧!”
我不想和她糾纏,很禮貌也很僵硬的說完就想掛電話。
“等等——”姑姑突然尖叫起來。“媽媽,你也聽見了,能說的我都說了,是他們不願意來,不關我的事啊!真的不關我的事,您可千萬……”
這是怎麼回事?姑姑叫誰媽?我奶奶不是早就去世了嗎?可姑姑被嚇得變調的聲音絕對不能假裝出來。難道——
“姑姑,姑姑!”我趕緊重新把電話貼在耳邊,大聲問:“姑姑,你說話,發生了什麼事情?”
“嘿嘿,不想你們家出事,就和你媽趕緊過來!天亮之前一定要過來!”姑姑的聲音重現傳來,聲音是她的沒錯,可語調和語氣卻像換了一人,透着一股詭異陰森的味道。
“喂……”
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再打過去,都是忙音。應該是的電話線給拔掉了!
猶豫了幾分鐘,我起身去換衣服。
在怎麼說,那是我的姑姑,是我爸的親妹,她只是裝神弄鬼還好,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卻視而不見的話,恐怕會後悔愧疚一輩子。
換好衣服出來,牆上的掛鐘的時針正好指在三點的位置。
不化骨坐在沙發上看着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把絲綢睡衣換成了可以出門的衣服。
“你幹什麼不去睡覺?”我皺眉看着他。
“我睡了兩千多年,不差那麼一會兒。”他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在我拒接前把話說完。“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你父親弄醒,讓他也跟着一起去。”
如果是王妃娘娘是他的軟肋,那父親絕對就是我的軟肋,他還真是會找時間打擊報復啊!
我氣結,卻也無法!
雖然和姑姑不怎麼走動,可我一直知道她家在哪裡,因爲姑姑的女兒,也就是我的表妹和我是一個大學甚至是一個專業的,比我小一歲,長得不錯又挺會打扮,每次文藝匯演都能看到她的身影,不是唱歌是跳舞,也算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她的很多信息都被公佈在校園論壇裡,我想不知道都難。
如果說這位表妹還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是小學的時候留過一年,所以還在讀大二,這個被她嚴防死守的秘密也不知道被誰公佈出去了,她以後每次見我的撇嘴瞪眼的,用舍友們的話說就是:你那表妹每次看見你,就好像羊癲瘋患者病發一樣。
我只能苦笑。她八成以爲是我說出去的吧?一個人認定的事情,不是那容易改變的,解釋也沒多大作用。被她瞪幾眼而已,我又不會少塊肉,“羊癲瘋”發作的是她又不是我,也懶得理會。
半夜三點鐘,路上人少車也少,出租車一路飛馳,等我回神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姑姑的小區門口。
給錢,下車,找到樓號,不化骨卻怎麼都不肯坐電梯,他自己不坐就算了,還不讓我坐。
姑姑可是住在二十一樓,爬上去以後,我覺得自己都快變成吹風蛇了,呼哧呼哧一個勁喘大氣。
“我說抱你,你又不肯!”罪魁禍首卻是氣定神閒,還在一邊說風涼話。
抱我!算了!他前半夜的惡劣行爲我還記憶猶新,絕對不會給他第二次佔我便宜的機會。
不等呼吸調勻,我伸手就去按門鈴,可手剛擡起來,原本關緊的大門就自己“咔噠”一聲打開了。
剛要擡腳走進去,不化骨卻伸手把我拉到背後,自己登堂入室,就好像領導巡視一樣,姿態和表情都高高在上,放倒把我襯托得像個跟屁蟲小丫頭。
我極度無語,卻也沒時間和他計較,因爲敢走進大門,馬上就覺得這裡很不對勁!
姑姑住的小區是十幾年前開發的公房,面積不小,格局卻很死板。
經過一個短短的玄關後就是客廳,客廳左邊三個房門,是三間臥室,右邊是廚房和衛生間。正對着玄關的地方擺着一個神位。
屋子裡沒有開燈,除了從窗口射進來的月光外,唯二的光線就來自神臺上兩隻跳動的白蠟燭,跳動的燭光把神位上的一張照片映照影影綽綽的,顯得有些詭異,更有些猙獰。
更重要的是,但我的視線落在照片上的時候,我很清楚的看到照片裡的人居然笑了一下。
照片會笑?一股涼氣從我衣服的領子往上冒,因爲我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照片上的人我也不會認錯,是我奶奶。她活着的時候從來沒有對我笑過,現在變成了照片,居然對我笑,那種感覺實在是讓人頭皮發麻。
讓我絕對詭異的不僅僅是這點,還有兩支蠟燭。燭光幽綠幽綠的,像兩隻盯着人看的眼睛,不知道怎麼的,我突然想起在姥姥的福地見過的食屍狗,它的眼睛就是這樣的。
姑姑家住得很高,窗戶沒關,窗簾也沒有拉上,因爲走向好,對流也好,風呼呼的從窗口灌進來,吹得我都覺得有些冷了,可那兩隻閃爍着綠光的蠟燭卻只是微微跳動而已,好像一定都不受風力的影響。
這絕對不合理。
還有,剛纔是誰給我們開的門,從進門到心中,我意思聲音都沒聽到,也沒見到一個人。姑姑呢?她在哪裡?
好像聽到了我心裡的疑問般,一個聲音突然身後響起。
“來了?你媽呢?”
身後居然有人?我猛的轉頭,看到一個矮胖的中年女人站在我身後。
胖乎乎的身材,胖乎乎的臉,以往都會給人溫和甚至溫吞的感覺,這種感覺應該是親切的。可我的姑姑卻正好相反,她的臉皮是耷拉的,以爲胖,所以眉毛、眼角、法領紋和嘴角都被肥肉拖得向下撇,臉上的皺紋和綠光映照下的光陰把她的大臉分割成好幾塊,把她的表情和笑容都映襯的特別陰森僵硬。
“來了?你媽呢?”姑姑朝我走進一步,又問。
我看清她手裡居然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