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一式四份,分別分往了四個地方。
九王府,鎮國王府,冷宮,以及尚書府。
鍾白接到那聖旨,原是覺得並不是一件大事,然而南宮九淵的反應,讓她覺得萬分心涼,自己雖未看對過什麼人,但也不至於錯的這般離譜,在她心裡,曾覺得這九王叔是男子裡面最爲絕世出塵,宛若謫仙的聖人,第一男子,對衆人來說,皆是可望而不可即之人,而此後她卻覺得,他與那凡夫俗子並沒有什麼區別。
南宮九淵離去之後,鍾白是半刻都沒有在府中停留,拿着那聖旨,絕塵離去。
僅僅是那四份內容一模一樣的聖旨,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影響了不止是四個人那麼簡單。
進院子時,便看到那熟悉的背影,鍾白走到了那人的身邊。
“你怎麼來了?”鍾白問道。
嚴鴻飛轉過身子,對上了鍾白的臉。
“聖旨……想必你應當已經收到了。”
嚴鴻飛道。
鍾白點了點頭。
其實她的心裡對嚴鴻飛的感覺還是挺好的,除卻……他對自己的那些感情,其實她一直都沒有將那些事情放在心上,況且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之後,早已忘卻了他對自己的感情,這人也很識相的除了那一次之後,也再沒有再提過這件事情,久而久之,二人之間,似乎有比愛情更爲重要的感情。
“你放心,三日後……只是一個形式而已,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不必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
嚴鴻飛依舊是解釋道。
他看此刻鐘白的臉色並不好,便也猜想到了這一點。
原本南宮九淵便跟他說了,不要透露太多那一天的事情,不過……他還是想要讓她知道一些,否則她該要多想了。
“三日後……”
鍾白垂眸想了想,不過一想到南宮九淵與她說的話,她的心裡便是泛起了陣陣涼意,不願意再多想這件事情。
“如此說……三日之後,就算是形式,我也要同你一同做下去?”
鍾白問。
嚴鴻飛也是點了點頭。
“就算……你是如何的不願,也先挺過那一天吧,我……不會對你如何的,你便暫且放心吧。”
嚴鴻飛的語氣聽着有些卑微,常年征戰沙場,發號施令的威嚴聲音,也變得輕柔而小心。
鍾白聽着這話,也確實聽出了他話裡的卑微,以及顧着她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心裡也是明白自己對他並無意的吧,纔將自己看的那般卑微,他的身份也是尊貴無比的,何時如此遷就過一個人。
鍾白淡笑出聲。
“你我認識也不只是一天兩天了,你也不必如此跟我說話,你並沒有做錯什麼。”
鍾白道。
嚴鴻飛走到她的面前,雙手扶住了鍾白的雙臂,垂下眸子,眼神裡盡是溫情。
“是啊,你我二人認識是不只一天兩天了,你應當知曉我對你……但是……我也不會強迫你讓你爲難,在我心裡……”
“嗯,我都知道,三日後我也不會讓你爲難的,既然你有事情要做,我也不會忸怩的不同意。”
鍾白及時的打斷了嚴鴻飛的話語,方纔還在贊他沒有將這事情反覆的提,可這會兒又說出來了,當真是不經誇。
嚴鴻飛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沒有再提,只是點了點頭。
“如此便好。”
隨後,嚴鴻飛才放下了扶在鍾白雙臂兩旁的雙手。
一垂眸便看到鍾白手裡握着的劍,依舊是他送與她的那把蒼月劍,並沒有改變,看到這裡,心裡卻有一股暖意滑過。
鍾白正要走,便看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鍾白問道。
他想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
鍾白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看了他一眼,隨後便進了屋子。
鍾白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不會把別人惹她的氣撒到另一個人的身上,所以她也不會將自己心中的氣發到嚴鴻飛的身上。
嚴鴻飛看着鍾白逐漸消失在屋中的背影,腦海中涌現出一個畫面。
那一日,他重傷昏迷不醒,雖然昏迷,但他的腦海裡依然記下了當初她來幫自己診治的畫面,他的傷能好的那麼快,也是因爲她。
所有人都當他不知道,但是他依舊是記得的,也沒有人與他提過這件事情,就連她自己也未提過,她就是這樣的人,做了對別人好的事情,卻從來不多說半句話。
三日後……他的心裡有期待,也有恐慌。
期待的是那場成婚儀式,恐慌的是誰也不能預測三日後的結果。
這三日內,宮外遠懷王府已被重新裝飾,門匾上也是換成了三個明晃晃的燙金大字“六王府”。
是這樣的,原本沒有任何銜位的六皇子,因爲那一份聖旨,重建了府邸,新封了王位。
說起來也真是像諷刺,先皇的各個兒子女兒,也都在先皇還在世的時候,都已封了王,封了公主,而他,南宮玧斕,只是一個六皇子,這個稱謂似乎也只是將就來的,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就像是一個默默無聞到逐漸被所有人遺忘的一個皇子。
這個“六王爺”也是沒有任何稱謂的王爺,只是一個六王爺,與九王叔南宮九淵不同,九王叔是先皇的弟弟,便是這個“九“字就讓所有人尊敬。
三日後,鎮國王府,司空府,尚書府,六王府,四處房樑之上皆是纏上了豔紅色的絲綢,看起來好不豔麗。
兩對新人也都是被帶進了宮中,由於彼此是“皇帝”親自賜婚,所以……他要親自見證。
兩位女子頭上並沒有蓋上紅蓋頭,因爲要進宮面聖。
從轎子下來時,嚴鴻飛便是在轎子外等着,伸出手來牢牢的牽住了鍾白的手。
兩人皆是一身紅衣。
鍾白也並沒有穿鳳冠霞帔,只是簡單的一身紅衣,頭上也是簡單的挽了一個髮髻,面容白皙,也是簡單的妝容。
穿着打扮簡單卻不失高雅美麗。
搭着嚴鴻飛的手,緩緩地下了轎。
嚴鴻飛也是第一次穿上顏色如此鮮豔的衣服,墨發高高束起,身姿堅挺毅然。
他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此刻的心情,手裡牽着心上人的手,此刻……心上人就站在他的身邊,心裡是心動至極的。
征戰沙場數年,大的場面也見過無數次,他的心裡從來都沒有如此震撼過,卻因爲心上人就穿着與自己同款的衣服,站在自己身邊,手在自己的手裡,便是因爲如此簡單的事情,他的心裡便激動成這個樣子,頭一次覺得自己如同那些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你怎麼了?”
鍾白的手被他的手緊緊握着,小手裹在他的大手裡,便感覺到他的手心有些汗津津的,也有些燒熱,指尖也有些輕顫,鍾白感覺有些不對,便開口問道。
嚴鴻飛立即回過神來,側過眸子,注視着身側之人。
“有生以來頭一次經歷這種事情,心裡有些緊張罷了……”
嚴鴻飛笑道。
“緊張?你征戰數年,歷經戰事磨難,還會爲這種事情緊張?況且……這也並不是真的。”
鍾白笑說道。
嚴鴻飛的臉色漸漸變得有些失落了,是的,這的確不是真的,但是……即便是假的,他的心裡也是極爲緊張的。
“無論是真是假,這次經歷對於我來說都是極爲珍貴的,畢竟……我也能有一次機會,手裡牽着心怡之人的手,與她一同穿上喜服,一同經歷過這件事情,對於我來說,是極爲珍貴的一次經歷,以後……也是我不會忘懷的一段記憶。”
嚴鴻飛感嘆道。
鍾白聽着他的話,忽然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了,一口一個心怡之人……
鍾白沒有說話,剛要擡起眸子往前走,便發現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了宮門口。
隨後,便從馬車之上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鍾白的手下意識的握緊,手還被嚴鴻飛緊緊的握着,如此一個動作,便也是捏緊了嚴鴻飛的手。
嚴鴻飛依然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側過眸子,觀察她的臉色,便發現她的臉色也是極爲難看的,眸子中透着意味不明的顏色。
嚴鴻飛通過她的視線將自己的視線挪了過去,便也發現了那從馬車之上下來的人影。
鍾白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人,一如往常的絕世出塵,一襲白衣,舉手投足間皆是高雅的氣質。
不知爲何,經歷過三日前的事情之後,即便是心裡對他已經心灰意冷,可看到如此熟悉的他,如此讓人心怡的樣子,總覺得是不是自己心裡想錯了?他不是那樣的人,這般模樣,他能是那樣的人嗎?
可是一想到那日他的冷漠,漠不關心的樣子,以及這三日之內,他不聞不問的態度,她當真是心灰意冷了,原本對他還抱有一絲希望,可是現在,不說是希望,便是連這個念頭都沒有一絲了。
“你怎麼了?”嚴鴻飛問道。
嚴鴻飛的聲音將她從複雜的情緒中拉了回來。
立即撤回眼神,看了一眼嚴鴻飛。
“無事,我們快些進去吧,否則一會兒該晚了。”
鍾白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她不想讓任何人察覺到她與那人的一段……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