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思考夢的事。
第二天的一早,漱洗完畢,收拾整齊的她就被陰極宗的人簇擁着下了山。
何正文等人很上道,帶着“景湘靈”走得十分高調。
月華派上下都知道,陰極宗宗主夫人手中有一塊寒冰玉牀,這次提前接景湘靈過去,是因爲寒冰玉牀對剛剛突破的人大有裨益,有助於迅速凝鍊真元,鞏固修爲。
婚禮會照常舉行。
不知情的弟子們十分羨慕,覺得景湘靈有這麼一個慈愛的婆母簡直就是三生有幸,嫁得真好!
知道內情的幾人依依不捨,哭得眼睛都腫成核桃了,秀玉心等人更是一夜未眠,神情憔悴。
低頭裝傷心的安然悄悄的擡眼環視了一圈衆人,只覺得景湘靈是真的幸運,生活在月華派中,擁有這麼多人的愛護關心,難怪能養出如此綿軟善良的性子。
灑淚揮別後,安然跟着何正文等人啓程前往陰極宗。
後者對她一路還算恭謹,並沒有因爲她要嫁的只是一個靈位而輕視她。
——月華派的實力地位擺在那,只要它不倒,景湘靈就會過得很好,只是會失去自由罷了。
而且在何正文眼中,這位未來的“少夫人”雖然性子綿軟愛哭,又總有些不必要的善心,但到底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鬧騰,除了沒事自己一個人抹眼淚外,並沒有給他增添太多麻煩。
既然如此,何正文也樂得賣月華派面子,對她臉色好一些。
何正文等人代步用的是一件靈舟,往空中一丟見風就漲,一行數十人在裡面一點也不擁擠。
安然懶得應付這些人,沒事就躲在自己的房間裡不出來,也正合了何正文的意,省得鬧出什麼事端。
陰極宗和月華派的山門離得並不遠,在有靈舟趕路的情況下,五六天的光景就到了。
“景姑娘,宗門到了,請跟我走。”何正文帶着安然向山頂上走去。
陰極宗的山門比月華派大了近一倍,相比月華派的山門幽靜雅緻,陰極宗的山門卻顯得陰鬱浮華。
來往的陰極宗弟子俱都身形匆匆,眼中隱含戾氣與高傲,即使是並肩而行的同門間,氣氛也不是很圓融,顯然這裡的競爭十分的殘酷和激烈,
何正文領了安然到山頂,將她交給了一個內門管事,就告辭離開了。
那個管事應該早得了吩咐的,將安然安排住在了一處極爲富麗堂皇的樓閣裡。
安然看四周的擺設,顯然是以前的陰華住的地方。
竟然將人安排在死人住過的地方,看來銀燭和晴方瑜很不待見景湘靈,不然也不會安排這麼個地方。
不過也對,景湘靈本來就是爲了完成陰華的心願才娶的,陰極宗上下大概沒多少人將她放在眼裡吧?
最多就是看在月華派的面上,不苛待她罷了。
但是完全被人當空氣忽視,不被任何人當回事,換成誰也受不了吧?
如果不是她的出現,景湘靈嫁到這個地方,一生算是毀定了!
剛到陰極宗,安然自然是安分守己,一直安安靜靜的待在房間裡,足不出戶。
就這麼過了一夜,第二天下午,那名安排她住進來的內門管事敲響了她的門,說帶她去見晴方瑜。
安然被帶到了一處十分華麗的屋宇前。
沒有人告訴安然要怎麼做,那名內門管事已經退下,寬敞的庭院裡沒有其他人,離得最近的一些僕役都守在院門之外。
安然這個時候的做法,應該是安靜的等在外面,等着屋裡的人叫她進去。
不過她並沒有這麼做,而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直接往屋裡走去。
景湘靈的氣質安然學了個十足十,有句話叫不知者無罪。
既然沒有人告訴她不能進去,她何必爲難自己?就算到時被責怪擅闖,她也可以推說不知道。
屋宇寬廣,佈置得十分華麗,裡面一個人影也沒有,安然蹙了蹙眉,在原地頓了頓,耳尖的聽見後面似乎有什麼聲音。
她想了想,收斂起自身氣息,繞過屏風,慢慢的向着屋宇深處走去,面上裝着好奇。
走了沒幾步,便聽見一個高傲的女子聲音隱約的最深處傳來:“金空府那邊怎麼說?那件事師兄查得怎麼樣了?查出許家通緝追殺的那名安家的女嬰叫什麼了嗎?”
“查到了。那名女嬰的確是叫安然,聽說是安家少主親自起的名字,只是那女子的姓名沒查到。”一個男子的聲音低沉響起。
“這就足夠了!一名程家的表小姐,父不詳母亡,竟然沒有改成程姓,偏偏還叫安然,要說這其中沒有什麼聯繫,哼!”
安然聽到這裡一驚,程家、表小姐、安然,這分明就是在說她!
只是許家和安家又是什麼?
難道跟她的身世有關係?
正沉思着,男子的聲音再度響起:“夫人,只憑這一點,未必能取信許家,而且安家這些年已經幾乎不出現了,年輕一代弟子也都不出世,顯然已經爲許家所掌握了。許家,未必還會在乎當年……”
“不在乎不代表不會出手,只有死人才沒有威脅,許家的人心狠手辣,不知道倒罷了,知道了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何況,那名叫安然的少女還攀上了聖靈門!這事我心中自有計較!這次替華兒娶了景湘靈後,我就去金空府一趟!由那邊出面聯繫許家!”那高傲的女子聲音冷冷的響起,“我兒陰華的仇我一定要報!聖靈門也跑不了!你下去吧!”
“是。”
那名男子應聲退了出來。
安然這個時候早已飛快的退到了前廳,低眉斂目,一聲不吭的低着頭。
男子走出來時看見外面有人,愣了一下,目光在景湘靈月華派的服飾上繞了一圈後,心中明白了她的身份,本想張口喝問的話嚥了回去,狐疑而審視的打量了她幾眼後,提步走了出去。
安然繼續安安靜靜的待着,過了一會,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晴方瑜的身形繞過屏風走了出來。
看見景湘靈,她眸光陡然變得銳利起來,只是,在看到她身上月華派的服飾後,略略的收斂了一下——她想起來了,是自己派人將她叫來的。
“景湘靈?”她冷冷的道,“誰讓你擅自進我屋內的?”
“啊?”驚訝的擡頭看了她一眼,安然臉上全是茫然和不知所措,“晴夫人……不是……他們說,是您叫我來的……我……我不知道……對不起,我這就出去!”
見她這樣,晴方瑜重重的擰了擰眉。
的確,人是她叫來的,只是,她不是應該在外面等着嗎?算了,聽說月華派門規鬆散,景湘靈又是個受寵的,上到宗主長老,下到弟子都寵着她,難怪不懂這些規矩。
“這次就算了!你以後記住,我們陰極宗極重規矩,任何地方都不能擅闖。你以後也算是我們陰極宗的人了,我不管你平時在月華派是什麼樣,但在陰極宗,你就得按這裡的規矩來!再有下次,我會直接門規處置!”晴方瑜嚴厲的說道。
她其實對景湘靈是極不喜歡的,性子太懦弱了,天賦又只是一般,要是華兒沒死,她必定是不可能讓他娶景湘靈過門的!
只是現在華兒已經死了,權當滿足了他的心願罷了,反正陰極宗也不懼多養一個人!而且月華派也是一個比較好的拉攏對象。
等到秀玉心死了,正好可以將其一併併入陰極宗門下!壯大宗派實力!
這麼想着,晴方瑜的語氣略略放緩了一些:“聽明白了嗎?”
“是。我……我知道了。”安然現在完全是一副受驚嚇的樣子,隱隱的還有一些委屈,十分符合景湘靈的形象。
“嗯。”早知道景湘靈的性格,但這麼好拿捏,晴方瑜還是十分滿意的,“倒是個乖巧的。這次叫你來,是因爲寒冰玉牀的事,聽說你剛剛突破先天七重?”
“是。剛剛突破三天。”安然小聲回道。
“嗯。天賦馬馬虎虎,可比不上我的華兒。”晴方瑜說着想到陰華的死,面色剎那陰沉了下來,語氣也差了,“跟我來吧!”
她帶着安然向外走去,從庭院出來後再穿過長長的迴廊,左拐右拐了幾下,走進了一處密室。
一整塊巨大的,通體瑩白,隱隱白霧縈繞的長方形玉石出現在安然面前,那些白霧凝而不散,環繞在玉石四周,不停變幻着形狀,襯得玉石猶如仙境美玉,晶瑩剔透到了極點。
密室內的氣溫十分低,安然一進去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忙提聚起真元抵禦。
晴方瑜瞥了她一眼,擡手朝着玉石一指:“這便是寒冰玉牀,從今天開始,你每天放開真元防禦坐在上面三個時辰,到時我會派人去接你的。”
“哦。”安然低應了一聲。
“那還不快去?”晴方瑜低斥道,語氣不耐。
“啊?好。”安然提步走了進去。
“放開真元,不要抵抗!不然沒有效果。”
安然依然放開提聚的真元,在觸到寒冰玉牀的瞬間,感覺到一股冰涼沁人的氣息剎那沿着指尖飛速的向體內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