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屍體落地,那本來已經幾近乾涸的血液,隨着莫小川大力的一腳,又甩出了少許。門前那人,雖然躲過了屍體,卻未曾躲過飛濺而出的鮮血。
一件灰色衣衫之上,赫然被映上了鮮紅的斑斑血跡。門前之人面色陰沉,低頭看了看屍體,緩緩地將視線收回,轉而望向屋中的莫小川。
莫小川瞅了門前之人一眼,回過頭,對着顧明,道:“將曹護法的人,還給他。”
顧明點頭應聲,彎腰把屋中地面那雙目圓睜,似乎自死的那一刻,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死的人頭拾起,邁步出門,來到門前臉色發青的曹勝面前,很有禮數地雙手託舉,遞到了曹勝的面前。
曹勝看着那人頭,陰沉的面上神色變幻,亦不知在思索些什麼。在他身後站立之人,卻是驟然拔出了兵刃,便要上錢,看模樣,很可能將顧明亂刃斬於當場。
顧明擡起頭,望着曹勝,視線掃過他身後那些靠近之人,面帶輕笑,好似並不害怕。
看着顧明如此,曹勝心下生疑,微微一擡手,示意身後的下屬們莫要輕舉妄動。隨後,眉頭緊鎖,瞅了一眼顧明手中的人頭,別過頭去,輕輕一招手,從他身後上來一人,狠狠地瞪了顧明一眼,然後將人頭接了過去。
顧明任務完成,大步退回到屋中,站在了莫小川的身後。
莫小川擡眼望着曹勝,大步出門,來到距離曹勝不足半丈之地,這才站定,他的個頭本來就比一般人高,與曹勝比起來,高出了半個頭,而且,莫小川所立之處,正是門口,腳下有門前的石階,這般就近站立,與曹勝對視之下,便自然地成爲了一種居高臨下之姿。
顧明望了站在一旁有些發愣的範梓瑜,邁步跟在莫小川的身邊,站在靠近門框處,落後莫小川半步之處,此處位置,無論是衝出動手,還是替莫小川擋下攻擊,都是極好的。他選擇這個位置,也表明了一個態度,不怕對面出手。
曹勝盯着莫小川良久,始終沒有說話。兩人就這般僵持着,只是他的面上顯出一種凝重之色,而莫小川的眼神之中,更多的是輕蔑,而且,似乎有挑釁之意。
莫小川越是這般,曹勝的心中便越琢磨不透莫小川的真實想法,更不知此處是否有埋伏。他生性張狂乖戾,卻不愚蠢,甚至有些多疑。眼下,莫小川分明是一副求戰的態度,在莫小川的這種態度之下,他更是不敢讓莫小川得逞。眼珠微微轉動,努力的思索着莫小川的倚仗,卻怎麼也想不出來。
就在他計劃着怎麼破開眼前的僵局之時,忽然看到,屋中的範梓瑜邁步朝外面行了出來,但在接近顧明的一刻,卻見顧明微微伸手示意範梓瑜不要外出。
範梓瑜頓了一下,便站在了顧明身旁靠後的位置不再動彈了。
範梓瑜雖說已經與莫小川的撕破了臉,口中振振有辭,並不畏死。可是不怕死,並不代表着要執意去尋死,眼下的局面,範梓瑜也看了明白,若是他走出這個門,怕是莫小川真的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斬下他的腦袋。
而顧明阻攔之意,他也知道。顧明是不想讓他激怒莫小川,看着顧明,範梓瑜心中有些複雜,雖說顧明現在是莫小川的人,將自己引來也是顧明出面。
但是,顧明卻一直早顧念舊情,幾次想要助他。這份情,範梓瑜心中是領的。因此,眼下即便自己距離死亡已經不遠了,卻也不想讓顧明太過難做。
輕嘆一聲,範梓瑜搖頭不語,停下了腳步。
只是,此刻腦中煩亂的他,渾然沒有想到,他先前不動還好,現在行過來,站立的地方,卻是給了曹勝異樣的感覺。
莫小川站立在門前,顧明守在莫小川的身邊,而範梓瑜卻又站在顧明身旁,這落在不知情者的眼中,怎麼看都覺得範梓瑜是莫小川的人。曹勝此刻顯然便是這種感覺。
他本就想着如何解開此次的僵局,當視線落在範梓瑜身上的一剎那,突然冷笑出聲,道:“好、好、好!”一連道出三個好字,這才從範梓瑜的面上收回目光,轉而盯在莫小川的臉上,道:“我說少主怎麼會有如此本領,到此不足一日,居然能知曉如此之多的隱秘之事。原來,少主養狗的本領也是這般的厲害。”
範梓瑜聽到曹勝的話,心中已是豁然,只是此刻,他也沒有必要解釋什麼,再說,即便出言,也未必能夠解釋的清楚,很可能讓曹勝誤以爲他還想投靠到曹勝那般,如此,更讓人看輕了。
他沒想到,自己一世聰明,此次卻因眼拙,將自己弄到如此田地。也只能報以苦笑,懶得說話了。至於曹勝罵他是狗,他也不想分辨,眼下,顯然沒有他說話的地方。
莫小川聽到曹勝如此說,卻是眉頭微蹙,冷笑一聲,道:“曹護法莫要以己度人。你喜歡養狗,本王卻是不養狗的,本王這邊只有英傑弟兄,豈可與你那邊相提並論。”
曹勝眼見莫小川如此護短,也不爭辯,漸漸地將怒意壓下,哈哈大笑起來,笑容之下,那漆刷般的眉毛和薄薄的鬍子略顯扭曲。讓他此刻的笑容,顯得有些難看。
笑了一會兒,曹勝陡然將笑聲一收,已然沒有了方纔那種憋怒之色,望着莫小川,道:“之前,是曹某小看少主了。不過,明日這個時候,希望少主還能夠這般從容纔好。”
“好說好說。”莫小川露出了笑容,道:“曹護法的笑聲倒也爽朗,只是,明日這個時候,希望曹護法還能夠笑得出來,纔好。”
曹勝猛地一頓,還未說話,他身後一人卻是忍耐不住,張口喊道:“莫小川,你莫要欺人太甚,一個黃口小兒,鬍鬚都未長出半根,你有什麼資格如此對曹護法說話。”
聽到身後之人出言,曹勝面色微變。他明白,這個時候,莫小川將自己看作同等級之人,他們兩人鬥嘴,是無妨的,但是,自己的一個下屬也敢如此,怕是莫小川便要發作了。他忍不住回頭瞪了那人一眼,正要出言呵斥,卻已是慢了一步。
果然,如曹勝所料,聽到那人的話音落下,莫小川的腳下突然一聲炸響,清門九式中的第七式陡然用出,身體倏然消失,下一刻出現之時,手掌已經握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周圍之人面色均是大變,瞬間將莫小川圍在中間,拔出兵刃,警惕地望着莫小川,他們也聽聞過莫小川的武功頗高,卻沒想到,居然這般厲害,甚至連人影都未看輕,自己這邊的人,便已然被擒。
“莫小川,你要做什麼?”曹勝盯着莫小川,厲聲喝道。現在,他也懶得再做面子工程,少主之言,卻是不再說出,直接叫出了莫小川的名字。
而且,心中對莫小川的忌憚,也已經又提高了一個臺階。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莫小川出手,不禁額頭見汗,他本也是宗師巔峰的高手,對於莫小川的傳言,以前只以爲是太過誇大,畢竟,莫小川太過年輕,怎麼可能是聖道高手。
曹勝以這樣的年紀,到達這樣的程度,已然是江湖之中罕見,否則呂洪良也不至於如此看好他了。即便如此,對於聖道的門檻,他卻也是望而興嘆,若無十年之功,怕是不可能踏入的,正因爲知道武道一途的艱難,所以,他更覺得莫小川的武功不可能達到聖道境界。
可是,莫小川方纔出手之時,在他的眼中,也只看到一絲殘影,其他人更是連捕捉殘影的能力都沒有,這如何抵擋?他的額頭見汗,心中思索,方纔莫小川出手的對象,若是他的話,不知自己能不能擋下這一招。
不過,仔細思量,又覺得,莫小川這般身法,必然是對身體損害極大,之前那聲炸響便是最好的證明。莫小川亦真氣突然爆發之力來加快身體的速度。
這種行功之法,曹勝雖然不會,卻也明白,對經脈的損害必然是極大的。怕是莫小川此刻未曾傷人,在便已經受傷了,絕對不可能再用出第二次來,莫小川之所以如此做,只是想震懾自己罷了。想到此處,他心中的震憾略微減緩了一些。
看着莫小川,這才厲聲喝問起來。
只可惜,曹勝不知道。這清門九式的第七式,的確對經脈損害極大,莫小川初學此式,也深受其苦,爲此,差點殘廢。但是,如今的莫小川,被陸婆婆以一半功力溫養經脈,又經過莫穎那種殺人的醫治方式,已經讓他的經脈大異與常人,雖說,清門九式極爲霸道,便是莫小川現在,使用清門第七式,依舊會有少許損害。
但是,這種損害已經極小,到了莫小川完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若非與大軍交戰,連續不斷地使用的話,這種損害,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此時,莫小川手中掐着那人的脖子,將那人單手提起,雙腳已經離地。拇指之處,更是扼住了那人頸部要穴,使得他想要動彈都難,雖然還是在掙扎,卻極爲無力。
提着這人,莫小川緩緩轉過頭,望向曹勝,緩聲道:“既然你管不好你的夠,本王便代爲教訓,也好讓你的狗們,長一長記性。”
曹勝面色大變,聽莫小川的話音,即便不殺此人,也要將之廢掉,當着自己的面,若是自己的人,讓莫小川如此輕易便廢去,他的臉是沒有地方擱了。因此,怒道:“莫小川,你當真要撕破臉不成?”
“笑話!”莫小川猛地擡高了聲音,道:“難道,我們沒有撕破臉嗎?曹勝,本王勸你一句,你最好儘快離開此地,否則莫要後悔。”
“好大的口氣。”莫小川的話音落下,說出此言的,卻不是曹勝,而是從東邊的街道之上,緩緩踱步而來的一個老者,此人雖然邁步不快,速度卻不慢,每邁出一步,看似平常,卻比普通人邁出的距離長出不少。
看着此人來到近前,莫小川也不由得的望去。這人,明顯比曹勝要強出不少,光是之前的那一手輕功,便足見其過人之處,此人的功夫,莫小川光是一眼,不能太過確定,不過,至少也是在聖道後期。與莫小川是有一戰之力的。
莫小川上下打量着來人,未曾搭話。曹勝卻急忙跑過去,行禮,道:“師傅,您老人家怎麼來了?”
“讓你莫要惹事,你偏偏不聽。”這老者個頭頗高,便是與莫小川站在一起,應該也會比莫小川高處半個頭。身體也十分的壯實,雖說白髮白鬚,看起來,卻一點老態也沒有,雙目湛湛,一對劍眉入鬢,站在那裡,給人一種不怒自威之感。
曹勝在他身旁,猶如一個小孩子一般。
訓斥了曹勝一句,老者又將目光望向莫小川,笑着道:“當真是後生可畏。不過,小娃娃莫要太過氣盛,今日便給老夫一個面子,放了此人如何?”
莫小川輕笑:“老人家莫要太過出頭,不過,既然老人家要面子。那麼,本王便給你一個面子,給他留個全屍吧。”說罷,手掌猛地一用力,只聽“咔嚓!”一聲,那人的脖子便被生生地捏斷,隨後,莫小川順手一甩,朝着曹勝而去。
曹勝雙目圓睜,一把結過了屍體,正要朝着莫小川衝來,卻被那老者按住了肩頭。
曹勝扭過頭,雙眼有些發紅,已然是氣極,大聲道:“師傅,莫小川欺人太甚。”
老者搖了搖頭,道:“此地不是程勇鬥狠之所。今日之事,明日自有定奪,你先帶人回去。”
“可是!”曹勝心中不甘地說道。
“走!”老者瞪了曹勝一眼,曹勝便不敢再說什麼了,一咬牙,帶着人緩緩離開。
街道之上,只剩下了老者和莫小川兩人。
那老者看着莫小川,搖了搖頭,道:“好一個少年才俊,只是可惜了。”老者說罷,轉身行去。
“好一個結實的老頭,只是可惜了。”莫小川也搖了搖頭。
聽到莫小川的話語,老者頓足轉身,又看了莫小川一眼,露出了笑容,道:“小娃娃莫要在老夫面前用這激將之法,今日,老夫是不會出手的。”說罷,又邁着步子大步遠去。很快,便看不着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