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你個小畜生再敢來,老子就打斷你的腿。告訴姓梅的老匹夫,除非他別回來,否則老子和他沒完。”司徒青提着竹杖怒氣衝衝地在太守府的府門前喝罵着,圍觀的人羣遠遠地站着,不敢靠近,在瞅着司徒太守的時候,更多的目光送給了發足狂奔的梅大少。
拐過了兩條街,莫小川這才喘着氣停下,在一露天的茶棚前坐下,要了一壺茶,也不用杯子,咕嘟咕嘟地一口氣灌下了大半壺,抹去額頭上的幾許汗水,伸長脖子瞅了瞅,發現司徒青沒有追上來,這才坐直身子,放下心來。
今日去司徒府,他要的便是這個效果,不然也不會不去見司徒雄,而徑直去看司徒玉兒了。
這些日子梅府成了洛城百姓口中的焦點,到處都在議論着梅府之事,這種情況下,夏雛月又步步緊逼,讓莫小川實在有些喘不過氣來。儘管他已經極力去做,但怎奈能力有限,始終不能做到水波不驚,將一切都壓制下來的程度。
以前看着別人回到古代,都會有層出不窮的計謀和手段,隨便抄抄石頭記和前人的古詩便可揚名立萬,而自己活得卻是如此艱難,各種煩心事齊涌而來,讓他着實有些吃不消了。
思來想去,莫小川還是決定,讓百姓的目光和話題從梅府上轉移到梅大少的身上來,而且,他這幾日想躲着夏雛月,也總得尋個合適的理由,故而,今日才拜訪太守府,有了被司徒青追打的一幕。如此一來,自己怕被司徒太守上門胖揍而不敢回府,也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在茶棚歇了一會兒,莫小川正在思索下一步該去哪裡之時,忽然,一個嬉笑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梅大少好悠閒啊,府中出了這麼大的事,還有心情做那風流韻事。”
“小瑤?”莫小川聞聲轉頭,果然,小瑤正站在他的身後一臉怪異的笑容。
“梅家大少爺居然還記得我這個小賊,當真是榮幸之至。”小瑤似笑非笑地在莫小川對面坐下,雙手託着下巴,一雙大眼緊緊盯着他,似乎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莫小川陡然見着小瑤,本來心中歡喜,被她如此看着,卻有些不自然,道:“怎麼了?我的臉很嚇人嗎?”
“哪裡。”小瑤笑了笑,道:“司徒家的二小姐都爲你着了迷,怎能嚇人,挺好看的……”
“哪有此事,休要聽人胡言。”莫小川看着小瑤風塵僕僕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你這是從哪裡來?”
小瑤將髮絲略微整理一下,道:“我本打算到西樑去,路上遇到一將死之人,他拖我送一封信,我便來了。”
“哦?”莫小川奇道:“這信不會是給我的吧?”
“哇,你變聰明瞭。”小瑤笑彎了眼睛,從包裹中摸出一封信,遞給他,道:“你自己看吧。”
莫小川伸手接過,筆跡的確是梅世昌的,不過,他對梅世昌的筆跡也只能說得上是熟悉,並無研究,即便有人冒充,他也辨認不出,拆開信封,心中的內容大多是回答了他提出的問題,吩咐莫小川將王管家妥善安葬,莫要與人爭鬥,一切等他回來再說。
這些都與莫小川想的差不多,只是,在信中最後一段內容好似是後來加上去的。
這段的內容大致是讓莫小川放唐恩禮和夏雛月離去,自己也不要常在府中呆着,多去軍中走動。
放唐恩禮離開,他還可以理解,但是,在自己去信之時,夏雛月還未到梅府,梅世昌是怎麼知道的,這個着實讓人疑惑。
看罷之後,莫小川將信收後,擡起頭,看着小瑤,問道:“你是怎麼拿到這封信的?”
“不是和你說過了嗎?”小瑤提過莫小川喝剩下的茶水,也不介意,提了茶碗,倒滿了,一口飲盡。
莫小川搖頭,道:“不可能,梅府中人,再不濟,也不能將如此重要的信,隨便交給一個陌生人。”
“你忘了,我之前去過梅府的,見過他的。”小瑤笑着道。
“說實話。”莫小川皺起了眉。
“好吧,是我搶了他的。”
“說實話。”
“我說過了。”小瑤怒而站起。
“你當時是以司徒二小姐的身份去的,後來更是爲了盜劍,送信之人,必然是家父的親信,怎麼能如此大意。”莫小川緊盯着小瑤。
小瑤瞪着眼與他對視一會兒,突然嘻嘻一笑:“好啦,不騙你了。其實,那日我經過涿州時,見到有人交手,其中一人看着像你們梅府之人,便出手相助,幫他奪回了信,但他傷勢過重,已經救不活了。看着信又是給你的。便替他送來了。”
莫小川依舊將信將疑,道:“當真?”
“不信算了。”小瑤別過了頭去。
“我只是有些疑惑,從南線到這裡,怎麼會這麼快。”莫小川看着小瑤道。
小瑤瞅了他一眼,有些氣惱地,將手伸至脣邊,一聲嘹亮的口哨響起,讓莫小川大吃一驚,這水準,竟是直接蓋過了精通此道的流氓們。雖然,在這個時代,紋身還是一種時尚,吹口哨也很普通,軍中之人,甚至以此作爲比拼之樂,但小瑤這麼一個年輕女子如此,還是有些驚世駭俗,茶棚之中的其他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這裡。
隨着口哨聲落下,一匹白色的駿馬直奔而來,奔至茶棚前,揚起前蹄,長嘶一聲,方纔站定。
小瑤站起身來,拍了拍白馬的脖子,有些得意地一笑,道:“這次你相信了吧。”
“好一匹駿馬!”莫小川還未說話,便聽街頭一個聲音傳來。
他順勢望去,看着那人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了。
那人走近了些,道:“這馬多少錢,我買了!”
小瑤將馬兒牽至身後,笑着問道:“你妹子多少錢,本姑娘買了。”
那人手搖摺扇,一襲白衫,本是一副風流公子的模樣,方纔說話的氣度也是不凡,但聽到小瑤這話後,面色憋紅,“啪!”將摺扇一合,怒道:“哪裡來的野丫頭。”
“哪裡來的野男人。”小瑤不甘示弱,挺胸回道。
那人握在摺扇上的手,咯咯直響,顯然是氣得夠嗆,但看到出來,還是有幾分涵養的,竟然忍住沒有對小瑤出手。過了一會兒,才憋出一句:“你是誰家的丫頭,可敢留下姓名。”
“他家的。”小瑤順手一指,指頭盡處,莫小川正好做在那裡。
那人一看是個男的,當即冷笑一聲,邁步走來,看模樣,是要將一身的怒氣全部發泄到莫小川的身上來。走近了些,突然面色一變,道:“是你!”
“呃!兄臺認識在下?”莫小川起身,仔細朝那人瞅去,辨認片刻,恍然想起,這人不正是當日在暖香閣和司徒雄打架的那個江邊山嗎?
兩人同時愣住了。
江邊山盯着莫小川有心發作,又顧忌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而且,江邊山只是巡撫手下的人,此時的巡撫只是皇帝零時派來巡查各地,統計數據的文職,屬於四品官,雖也帶些官兵,但只是能拿一些縣令以下的官員,還只有巡捕權,沒有定奪權。比起後世清朝時的二品巡捕,一方大員來差遠了。
比起梅大少,江邊山無論是伸手武功,還是權勢地位都要差的多。不說梅世昌這層關係,但是莫小川在軍中的總旗之職,就不比他差,最多也是個持平。
看着莫小川,江邊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莫小川認出他後,也不打算爲難與他,便道:“原來是江兄,適才我這位朋友多有得罪,江兄勿怪。”
莫小川隨口一說,江邊山卻是大有深意的看了看小瑤,這個時代,男人與男人之間稱兄道弟很是正常,男人和女人之間如此毫無機會的以朋友稱之,卻似告訴別人我們兩有一腿差不多了。
看着小瑤雖風塵僕僕的模樣,但容貌清麗,端的是一副佳人模樣,江邊山心裡對臉皮厚度的認識又加深了幾分,而對他的豔福,也有幾分羨慕。莫小川已經給了他臺階下,他不是蠢人自然不會做那種無腦之事,正當他要說話之時,他手下一人見莫小川服軟,以爲也不過是個小角色,當即上前,喝道:“一句勿怪就完了?吃老子一拳再說。”話到人到,挺拳朝着莫小川的鼻樑招呼過來。
莫小川沒想到江邊山的人會突然出手,下意識地揮拳過去。
“咔嚓!”
隨着骨頭斷裂的響聲,那人被轟飛了出去,胳膊斷裂,一頭磕在牆上,不省人事了。
如此一來。江邊山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心中暗罵自己手下那人,其實,這也不怪那人,洛城四害都是隻佔便宜不吃虧的主,手下的人平日間在主子面前畢恭畢敬,可行在街上也是橫着走的,能作出此事來,實屬正常。
江邊山本想客氣一句便即離開,但跟着自己的人被揍,若是什麼話也不說,就這樣離去的話,面子上必然過不去,可與莫小川鬧翻,他又得不到什麼好處。
正當江邊山陷入兩難,躊躇中時,莫小川抱拳道:“方纔多有得罪,還往江兄海涵,這些銀子留着給那位兄弟治病吧。”說着,朝江邊山身邊另一人遞了過去。
那人也看出莫小川的身份和武功不同一般,有些猶豫地望向江邊山。
江邊山微微點頭。
正當那人伸手去接銀子之時,小瑤突然一把從莫小川手*銀子奪走,道:“怎麼?你錢多?錢多給本姑娘便是,給他們作甚?”說罷,一揪莫小川的衣袖,牽着馬便朝遠處走去。
莫小川無奈,又扔了幾塊碎銀子到桌上,跟着小瑤離開了。
在離開的同時,白馬還打了一個響鼻,像是在嘲笑江邊山一般,只氣得他面無人色,卻又不得不忍着。
轉過的街角,莫小川輕嘆了一聲,道:“你何故如此。那銀子留給他便是了。”
“留給他?那我們多沒有面子。”小瑤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道:“像他這種小人,便是該教訓一下。”
莫小川搖頭,道:“你沒聽說過,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嗎?面子這東西多給幾分又不會掉塊肉,何故因此而樹敵呢?”
“我說梅少川,你也太沒出息了吧。”小瑤撇了撇嘴,道:“人活一世,誰還不結幾個仇人啊。多個仇人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丟了面子,就不好掙回來了。”
“算了。和你說不通。”莫小川邁開大步朝前方行去,雖然不再反駁小瑤,心中卻對她的話不太認同,在莫小川看來,面子也分幾種,像這種虛面,爭不爭也無所謂。可他也明白,有多少人爲了這些虛面弄得傾家蕩產,甚至還丟了性命,要說動小瑤,怕是很難的。
扯開了這個話題後,一路上小瑤不斷地挎着她的白馬,只說的好似天上少見,地面全無一般。
莫小川不置可否地點着頭,兩人回到梅府後,忽聽一聲長嘶,一匹小黑馬急奔而來。
小瑤看在眼中,陡然睜大了雙眼,道:“這是你的嗎?”
莫小川很有面子地點點頭:“是!”
“好馬!”小瑤由衷地說道。
看着小黑馬朝自己跑來,莫小川面上露出了幾分笑意,自從回到洛城,他便不想太招搖,因而,出行間並未騎他的黑焱馬,只是乘着梅府普通坐騎,沒想到這傢伙居然如此有靈性,敢情幾日不見主人,很是想念?
然而,結果卻讓莫小川很是尷尬。
只見那小黑馬徑直從莫小川的身旁跑了過去,直接跑到小瑤那匹白馬身旁,用腦袋蹭了蹭白馬的脖子,便揚起前蹄,爬到了白馬的背上。
莫小川看着這一幕,目瞪口呆。
小瑤在旁邊狠狠地唾了一口唾沫,面燃紅潮,別過頭去,低聲嗔罵,道:“果然有什麼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牲口。”
莫小川看了看小瑤,想反駁一句,瞅了瞅那溫順的白馬,嚥了一口唾沫,什麼也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