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之中,父子兩人的神情各異,氣氛也變得有些怪異起來。司徒雄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他們兄妹三人之中,若說是,最應該恨司徒青的人,便當屬是他了。
當初,司徒雄不單被人捏碎了鎖骨,還被抓到了天牢之中,差點讓白長青玩殘了,若不是莫小川將他救出來,怕是,他現在還在天牢裡,陪着白長青這個瘋老頭子玩耍。
這一切,雖然說,並非是司徒青直接導致的,可是,卻與他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
在司徒雄的心中,對這個父親,還是抱有幻象的。也恰恰是如此,當幻想被擊破的時候,司徒雄也是最爲痛苦的,在司徒雄何止住司徒青的話之後,父子兩人,都沒有再開口。
就這般沉默了良久,司徒雄終於緩緩地開口,一伸手,道:“請坐吧。”
司徒青點了點頭,在司徒雄的對面坐了下來。
“這一次,司徒大人到此,應該是爲了我們兩方和談之事吧?”司徒雄換上了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
司徒青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掛着苦笑,道:“司徒將軍所言不錯。”
“那麼,便說說你們的誠意吧。”司徒雄緩聲說道。
“我、我們……”司徒青臉上的痛苦之色越來越濃,話說到這裡,卻是有些說不下去了,原本,他以爲,就是見到了司徒雄,他自己也能夠控制住情緒,不會耽誤公事的,畢竟,他在蠻夷國已經娶妻生子,已經決定將中原的一切都割捨了,可是,現在面對自己的兒子用如此口吻對自己說話,他的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一種絞痛,這種痛感,即便是他,也有些無法忍耐,過了一會兒,他擡起了臉,看着司徒雄,道:“雄兒,你當真如此恨爲父?”
司徒雄本來已經硬起了心腸,可是,聽到司徒青這般一說,又有些忍不住心中一軟,別過了頭去,望向了一旁,他緩緩地仰起頭,眨了眨眼睛,張開的口,卻是說不出話來,只能慢慢地吸了一絲空氣,讓自己的心情儘量地平靜下來。可是,即便如此,卻依舊有些無法控制。
就在這個時候,帳簾撩起,又有一人走了進來。
來人身着綠色長裙,皮膚白皙,容貌秀麗,邁着小步前行,步履輕盈,端莊大方,正是司徒琳兒。
司徒琳兒在進來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因此,當她看到司徒青之後,也並未露出什麼驚訝之色,心情也相對來說,比較平靜一些。
“琳兒……”
“琳妹……”
司徒雄和司徒青同時說出了一句。
司徒琳兒對着司徒雄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喚了一聲大哥,隨後,轉過頭來,看向了司徒青,也微微點頭,卻輕聲說道:“司徒先生……”
司徒琳兒相對司徒雄來說,做的更爲乾脆一些,司徒雄還喚了一聲“爹”,司徒琳兒卻直接管司徒青叫先生了。
這讓司徒青的心中不禁又是一暗。
儘管,他知道,莫小川讓司徒琳兒和司徒雄來見他,或許是想要攪亂他的思緒,讓他在這一次的談判之中,做出更多的讓步來。可是,見到司徒兄妹之後,他卻是怎麼也無法讓自己平靜地面對。
司徒青看着自己的這一對兒女,臉上的痛苦之色也越來越濃,最後,搖着頭,道:“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孽,怪不得你們的。”
司徒琳兒看着司徒青的表情,臉上卻顯得比較平靜,只是淡淡地望着他,只到司徒青的聲音完全落下之後,這才輕聲說道:“司徒先生,此次,我並非是要與你討論之前的事,是對還是錯。這些,或許,我們都有自己的看法。我也並非是與你來敘以前的親情的,說起來,你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而我與大哥,更是死過幾次的人。以前,即便我們有什麼親情,現在也已經應該斷了。我現在只想從你這裡得到一個答案。想必,我大哥也十分的想知道吧。”
“你說。”司徒青看着司徒琳兒說道。
司徒琳兒眉頭微微一蹙,道:“我和我大哥,都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有什麼樣的理由,能讓一個父親,如此鐵石心腸,將自己的親生兒女送到刑場之上?”
司徒青猛然一怔,看着司徒琳兒緊鎖的眉頭之中,帶着疑惑,同樣也帶着憤怒和一絲仇恨,他知道,自己永遠地失去了這個女兒了。在這種情況下,心中沒有了希望之後,他好似也平靜了下來,輕輕挪了挪身子,站了起來。
他的身材,依舊很是魁梧,站在司徒琳兒的面前,讓司徒琳兒恍惚之間,有着一絲錯覺,當年寵愛自己的那個父親,也是用他這高大的身材來保護着自己。
可是,如今這個熟悉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卻已經變得有些陌生了。儘管,司徒琳兒已經查了清楚,當初,司徒青並非有什麼人逼迫他,他離開的很是從容,卻並非想過要救下自己兄妹。但是,她還是想知道,當時的司徒青,到底在想什麼,他有着什麼樣子的理由,能夠讓他放棄自己兄妹的性命。
因此,司徒琳兒凝視着司徒青,一刻也不放鬆,似乎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一般。
在司徒琳兒這般眼神之下,司徒青也漸漸地張開了口,低聲說出了一句:“你們當真想知道嗎?”
司徒雄這個時候,也站了起來,道:“自然想知道。”
“那好。”司徒青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那麼,我便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吧。”
司徒琳兒的秀眉輕輕挑了挑,卻沒有說話。
司徒青又緩緩地說道:“當初,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被家族譽爲是以後的希望。在這種情況下,他一直都很是自信。可是,漸漸的,他覺得這種生活真的很是無聊,所有的事情,都有人替他安排好,讓他完全地沒有選擇。逐漸地,他有些厭惡這種家族的生活了,有一次,他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三十多歲,卻並未將他當做什麼才俊來看,只是很平常地與他說着話,飲着酒,談論着,這個天下。”
司徒雄張口問道:“這個人是?”
司徒琳兒卻道:“大哥,別打岔,讓他說。”
司徒青扭過頭來,看了司徒琳兒一眼,投去了一個讚許的眼神,道:“琳兒,依舊如同當年一樣聰明……”
司徒琳兒眉頭一蹙,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