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峰聽到林龍這樣說，不由哈哈大笑，道：“你要真這麼幹，你就死定了，我估摸着不等你從市裡回到區裡回來，就要那邊被整死了。”
林龍大驚失色：“爲什麼？”
張子峰說：“領導對付我們下屬最好的辦法之一就是搞平衡，而下屬對付領導卻最忌諱的就是搞平衡。因爲領導搞下屬的平衡，能讓下屬欲仙欲死，給他們脖子上掛一個餅，餓不死，吃不爽，又心裡欠欠的，更加死心踏地幹活；而如果下屬你要搞領導的平衡，領導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龍說：“你是說，我如果實實際際反應兩位組的業績，反而會得罪了這兩位領導？”
張子峰說：“那當然，你給創文組和創衛組一組一半的功勞，那代表什麼？代表你哪個領導也沒有安排好！領導是拿來幹什麼？別的我不知道，起碼我們計劃局的兩位領導現在在我看來是拿來讓我巴結，當老爺一樣捧着的，是不能得罪的。你想，現在正好這兩位領導競爭得厲害，拿你當成重要的成功法碼對待，你把唐晶的業績也彙報上去了，周家輝會因爲趕不走唐晶而怪你，反之，你幫了唐晶，又給周家輝做事，唐晶也會因爲沒打贏周家輝而怪你。原本只需要得罪一個人，你這麼做兩邊都討不到好，他們幫人不會一起，可害人卻能力住一處使，你說你可以逃掉麼？”
這番話，說得林龍汗都下來了，要是周家輝和唐晶一起出手，那林龍就用不回銀華區，直接在市經發局下崗得了。
林龍只好繼續問：“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張子峰說：“爲今之計，只有開罪一方，計好另一方。但關健是你要把實際的好處拿到手，要不，白白得罪了人，這人又不是一般的人，是領導！所以必須要拿到一方的好處，纔可以行事，把你手中現在的權利充分利用好，否則，就太冤了。”
林龍苦笑：“你也知道我的，我這人最怕找領導講條件了，一要我去找領導談個人需求什麼，我就臉會紅，我只適合給領導彙報工作。唉，這也是我的弱點吧！”
張子峰爽朗一笑：“這好辦啊，我幫你忙。反正我在銀華區也方便，我叔本來就是保障局的局長，我說話，這邊的領導也給面子的，我幫你兩邊都問問，看誰給的實實在在好處多，到時候，咱們再權衡着辦。”
聽到張子峰出頭代他去找領導談條件，林龍也沒多想：“那好啊，我也省事了，我是真的怕跟唐局、黃局他們直接要求什麼，要我出面和他們談那些，我想我說話的時候，心裡都會發發毛了。”
張子峰又笑了笑，然後和林龍漫談了幾句，便掛了電話。林龍掛完電話後，感覺一身輕鬆，他是個只適合做實事的人，很怕陷入領導相爭的漩渦裡，如今有了張子峰主動的上門幫忙，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下班，林龍輕鬆地回家，不，準確點說是回他和香閨，半路上，他接到娜娜絲的電話，叫他直接去1號公館，那裡有一個商業酒會。
林龍一路整理了衣物，又整理了頭髮，興沖沖來到那個酒會上。酒會上，香鬢衣影，杯酒交籌，燈紅酒綠的場合，在那裡場合裡，林龍也感覺自己身份彷彿變了，何況有了娜娜絲，我才發現這是真正的生活。
在酒會亮堂的燈光中，林龍清晰地看到，這邊浮着一枚殘禿的頭顱，那邊飄着一綹麻白的髮鬢，穿棱着還有一個又個香豔美麗的女人……一雙雙睜得老大、閃着光彩的眼睛，象夜貓的瞳孔，在射着精光。低低的，沙沙的，隱秘的私語，在各個角落，嗡嗡營營的進行着。偶爾，一下放縱的笑聲，會唐突的迸發到的酒會現場裡，向四處滾跳過去。
當然，這陣放肆的笑聲，是從林龍的女朋友娜娜絲那兒發出來的。娜娜絲穿着一身絳紅的套頭禮服，一條粗大圓滾滾金項鍊的挺在她的胸前，一雙黑得發亮的奧龍皮鞋，閃耀着名牌的光芒，娜娜絲帶着林龍穿來插去，在酒會裡來回巡邏，忙着跟大家打招呼。
最後，娜娜絲帶着林龍停在一個叫龍志鵬的男人面前。正中的那個微胖，戴着金絲邊眼鏡的男人，林龍和對方點着頭，聽着娜娜絲和他的談話。
娜娜絲就是想拉這個叫龍志鵬的男人，南商會的會長進駐她的匯景苑小區，開發大型商業區。
娜娜絲侃侃而談：“龍會長，我知道，你們商會要進駐一個區域，會有對於區域內常住人口數量、流動人口數量、未來新增人口數量、輻射區域人口數量、消費數量、消費結構、消費潛力、收入水平、產業佈局、城市規劃、功能配套等近上百項指標詳實數據進行系統採集，然後才進入決策程序，在此基礎上經過集中評價才能最終定下來，所以過程真的是相當複雜。因爲像他們比如投資一個商品城，由商會調集本土的經濟實體的一個合作過程，作爲一個大型綜合項目，也是一個繁複的系統工程，只有通過系統的認證和決策，才能保證新商品城運營成功的概率更高，避免投資風險。所以，對於你們的小心翼翼，我要充分理解，同時，我可以負責任地對你說，我們銀華區是有前途的，我們匯景苑那塊未來銀華區的CBD區域一定會讓你感興趣的”
娜娜絲說了很多，龍會長卻笑而不語，只是作沉思狀。
林龍有些尷尬地看着娜娜絲，娜娜絲卻不以爲拉開林龍來到另一個僻靜地方，對林龍誨教般地說道：“這些酒會，我們只須認識人即可，我們不是談判，我們要表達的，是要讓這些地有實力的商家確認銀華區一定是未來我們城市繼老城核心區之後同樣具規模和成熟度的區域，我們要相信，隨着城市建設的不斷深入、城市功能的不斷完善，銀華是我們城市新的商圈格局的最有力競爭者。我們的目的就要是促成向南商、福商會這樣的潛在客戶的整體商圈朝向銀華轉動，把銀華未來的繁榮富強的理念植入那些大商家的頭腦。”
聽到這裡，林龍的臉上浮現出輕鬆的笑容，點着頭說：“哦，娜娜絲姐，這個南商會我知道，我之前在金灣的時候，去做過調查，他們是一羣非常務實的實幹家，他們在多年的走南搶北中在全國各地蓬勃發展，你想，這些商人都是非常精明的，我相信，這些商會有實業家比任何人都瞭解政府意志對一個區域發展重要意義，但是，據我所知南商會以他們會長龍志鵬爲代表的人們卻從來沒有對體制與政府意志產生過多的依賴，這個商會和其它商會相比，更具有頑強的意志。這個商會的實業家們一方面實力雄厚，財大氣粗，更一方面，更有勃勃進取之心，和這些人打交道，我想一定要談到銀華區未來的勝利，談到風險和勝利的相關鏈接……
“喲，我的乖，不錯……”娜娜絲興奮地伸出手，和林龍對擊。
林龍笑，又說道：“娜娜絲姐，現在我又想投入我們金灣的工作了，現在雖然我在計劃局走‘紅’了，被唐晶和周家輝兩位領導重視了，但是我卻感覺壓力突然更大了，我想，我不如辭職了，專心投入我們金灣的工作中吧？”
“哦？”娜娜絲盯着林龍的臉，思考了一會，又說道：“不行，林龍，你現在正是在區政府的一個轉折期，現在領導考察你，已經不是考察你會不會做實事，而是考察你會不會做事，做事讓他滿意。你在計劃局初期，你沒靠山，沒有老底，唐晶們自然看不起你，你做得再好，人家也可能看不慣你，就像你原來就不應該有資格進入他的法眼，這時你會痛苦，而你的痛苦只是一種淺顯的被人看不起，不被人重視的痛苦，或者說自己小心翼翼，努力拼搏也不被認可，只會挨白眼，挨批的份，這樣的傷只能傷其肉，而一旦領導重視了，甚至發現了你的纔能有可以和其抗衡之處，那些你周圍的領導也好，同事也罷，對待你就是一種防備和攻擊狀態，這樣的傷害更可怕，不傷則已，一傷就要讓你爬不起身，一輩子趴在地上，所以，你在計劃局現在轉型，你要接受這種更殘酷的歷練！所以，你現在必須在區政府的計劃局，去接受，你也不要找我再幫忙，你就自己出面，只要你能解決好你在計劃走紅後面對的一切，你才能真正到金灣做出實績，我需要你不僅只是八面玲瓏，更要有真正的歷經風雨的成熟，而且，你是我安在區政府的一顆棋，以後，我還要你和陳文合作，當然，那還要看陳文和莊勝利的鬥法，看誰是真正的贏家再定……”
聽着娜娜絲所說的一切，林龍似懂非懂地點頭頭，他知道，娜娜絲看得極其長遠，現在他還得去計劃局接受新的考驗和挑戰，那是他真正成熟的一個必經之路。
那一晚，林龍和娜娜絲在酒會玩得很致興，深夜了纔回到香閨，又好一番如漆似膠，纏綿悱惻。
……
第二天，林龍回到計劃局，就接到了張子峰打過來的電話：“林龍啊，事情我都幫你問過了。”
林龍說：“怎麼樣？今天唐晶一直沒有給我電話催我幫他辦事，我想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張子峰說：“是我讓他們別打的，先談條件，比較了之後我們再決定麼。”
林龍臉上微紅，他還從沒和領導級的人物做過這種談條件如同幸裸裸的交易呢。
張子峰真不愧是官場士家出身，又有叔是當局長，做起這些事情輕車熟路，如同老馬識途，面不改色，直截了當地對林龍說：“兩邊我都打聽過了，唐晶說，只要你把他的創衛業績錦上添花，及時報到市裡，並且讓經發局壓一壓創文那邊，他的成績超過了創文組，那麼，給你的工資直接再漲一千。”
林龍嘴巴大大的張開：“我們臨時工的工資可以隨便漲？”
在林龍的觀念裡，他們臨時工的工資是由社保局定的，這就代表在他們的臨時工時期工資是不能夠隨便增加，除是有重大貢獻或者突然成績，難道現在幫領導‘打仗’就成了重大成績，可以漲了？而且如果唐晶就這樣給自己漲一千，別人會怎麼看？
林龍的擔心讓張子峰又嗤然一笑：“你還真不開眼，給你漲一千你就嚇得話都不敢說了，你以爲我們唐晶局長沒有漲你工資的能力嗎？有些領導出去打牌一個輸贏上萬的都有，人家一把牌當你一年漲的錢，這算什麼呀！”
張子峰的這話讓林龍想起曾經袁嘉樂對他說過的唐晶有兩大愛好，一好“權”，他升任銀華區計劃局局長後，有一次參加一個開發商兒子的婚禮時，一夜麻將就贏了12萬元。在銀華區發展的房地產開發商，沒有哪個不知道唐晶，沒哪個不知道唐晶愛賭會賭。唐晶自詡自己牌藝精通，不過，他去澳門葡京賭場賭博，最多一夜就輸了幾十萬元，不過，回來他就有錢了，來到銀華區，唐晶利用職權幫助那些輸錢給他的房開商拿土地證，他有錢自然就順由成章……想到這裡，林龍不由想娜娜絲可曾經也送錢給過唐晶嗎？而此時，張子峰也像是知道內情般說有些領導一把牌當他一年漲的工資，張子峰指的領導也是唐晶嗎？
想着這些，林龍不由想問清楚張子峰所指的領導：“子峰，你說的領導是不是唐……”
不等林龍說完，張子峰敏感地打斷他，說：“唉，有些事沒有證據不能亂說呀，我們只是聽說，還有，你這個人怎麼胃口這麼小，這麼容易滿足，唐晶只是給你漲一點小小的工資你就覺得多了？這算什麼多啊。周家輝那邊的承諾是，你只要在這創衛創文的初期階段讓他領先唐晶，你回計劃局裡馬上調到創文組，除了給你漲一千塊工資，還答應在你臨時工一年滿期之後，優先考慮你的編制，還有，以你的能力，來了創文組，你當老吳的副手做副組長，來到創文組可就是當官了，還爬到了牟冰冰頭上了！”
林龍這一次是嘴巴驚訝得都要張開成了O型。
張子峰說：“所以，周家輝纔是做大事的人，你看他這種承諾，是唐晶比得了的麼？再說了，要說工作能力和人緣關係，你早就超過牟冰冰了，要不是牟家有家底，來局裡給唐晶燒香燒到位了，她能在局裡混這麼久？而且想跑哪個創文組就跑哪個創文組？”
是的，林龍知道，之前牟冰冰能順利地從唐晶管轄的貿易科輕而易舉轉到周家輝的嫡系統計科主持的創文組裡，不僅和唐晶翻臉，還動了她家裡方方面面的關係，而現在，只要他一答應幫周家輝辦事，抵制唐晶，牟冰冰的家底支撐，張子峰的官場支持，他一樣都能擁有。
林龍不由驚訝地回答着：“子峰，你說，要真的按周家輝提出的這些承諾，我心裡都惴惴的。”
張子峰說：“有什麼好怕的，你只要跟緊一個人，別外一方就不能拿你怎麼樣，現在銀華區就是兩位領導的楚漢之爭雄的格局。”
林龍說：“那你說這業績該報誰的？”
張子峰毫不猶豫地說：“這還問麼，當然是給周家輝啊。你琢磨呀，如今的銀華區區，唐晶已經勢弱，他早就自顧不暇，又有多少實力來關照你？就算你幫了唐晶，唐晶只用自己的心腹，什麼高德華，什麼劉白芝了，連徐朝偉這麼能幹的人在急需用人都要被排斥，你去唐晶那裡有什麼意思呢？只有周家輝那邊，既需要你，又可以保護你。”
林龍默然不語。
張子峰勸上了：“人的一生，能有幾次這樣的機會？你費了多少事才能漲工資，漲工資都不算，最關健是編制有希望了！現在你能有這個良機，不立刻抓牢，恐怕後悔都沒處說去。”
林龍一拍桌子：“沒錯，我們是男人，男人大丈夫就是要建功立業，反正報周家輝的業績，這些都是實打實的，提高了周家輝的業績量，又不是我玩陰謀詭計得來的。”
張子峰說：“那就這麼決定，答應周家輝的條件，我讓周家輝親自給你打電話。”
林龍感激涕零：“張子峰，這次可多虧了你，讓我怎麼謝你纔好呢？”
張子峰一笑：“客氣什麼，都是朋友，以後來回來了，混好了，升官發財別忘了我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