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坎街這一帶,是建海有名的餐飲一條街。
王健從商會出來後,直奔這裡。此時,這條街上各種風味的餐館燈光璀璨,粵菜海鮮、高原燉菜、紅樓烤鴨、重慶火鍋等等,還有韓國燒烤和日本料理。
他挨家挨戶走進去,手裡拿着筆記本,這桌看着,記一下,那一桌看了看,又記一下。他記的是顏色和形狀,記着,又問着食客是什麼感受。
“你是?”
“哦,我是餐館的調查人員,請您談談對這款菜餚的感受!”他佯裝着,笑意盈盈,在得到相關感受後,又趕緊記下來。
一路記下來,他感覺,龍坎街的每家餐館裡都有各自的各種,而且生意特火那家就照顧到所有進門食客的口味。
比如,生意最好的那幾家是中檔食府,不止經營自己的特色菜了,比如在湖南館子裡可以點到京醬肉絲。而在成都名店又有梅州鹽局雞。
原來如此,王健似乎感覺自己的調查弄明白這幾個中檔食府之所以生意好的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們不像高檔餐館,主打高品味,也是痛苦對一般的食客說“不”;更不像街邊大排檔更是提供人以吃飽。在中檔餐館,吃飯的人也有臉面,又不僅僅只是果腹,而且他們照顧到食客的各種需求,自己有特色的,其它特色的品種都有,難怪生意如此紅火。
當然,他明白,自己來這條街,不是做餐館的市場調查,而是要多多見識一下,強化自己做一手好菜的手藝,他在請客龍會長失敗,但是轉機卻是得到了一個在南商會展示手藝的機會。
爲了得到的發展,王健歷來就是不顧一切學習,盡全力去做的人。
他想起自己在金灣房開時,當得到詹總約他聽戲時,不諳京劇的他一路借書、學習、強化,而不認爲京劇與他策劃無關而放棄深入。此時,他和鄧浩民簽下高提成的推廣銀華步行街的合同時間已經過半,給南商會是否推廣成功,這是他破釜沉舟一步棋,他更沒有理由不拼。
而此時,他拼的步驟是要讓自己能做出幾個很有特色的好菜。
走進餐館,站在街尾他喘息着,回首了一眼龍坎街的燈火闌珊。
“現在我的生活還沒有資格感悟情感,在這裡的抒情一曲!”一眼的煙火迷離後,他對自己說,又馬不停蹄朝有名的‘小白鯊’新鮮市場走去。
當他大包小包提着一大包海蜇、牛蛙、蟹子回來時,楊維叫道:“你要幹嘛,改行做海鮮品了嗎?”
他說:“過幾天,在龍會在商會裡吃飯的時候,我會去那裡做幾個菜。其實,也就有有一個機會和龍會長吃飯,所以,對於我們特別重要!”
“請客啊,請龍會出去吃!”
“請不動,龍會長不出去,但是我們也必須得和他吃一頓飯!”
“所以……你……要在家裡做試驗!”
“聰明,我必須儘快做得一手好菜,這些海鮮我得馬上先做一遍!”
“有這麼複雜嗎?”
“只有有機會,有機會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藝,和龍會長走得更近一些,這樣的機會我能說‘不’嗎?”王健笑了笑,看着楊維。
楊維撇着嘴,他已經轉身來到廚房裡,開始動起來。
楊維跟他進赤,只見他從包裡抓出那還鮮活的牛蛙,在其脖脛一刀,開了一道口,他把刀放下。一隻手緊抓牛蛙,另一手順着蛙的下方開始扯,很快,就熟練地一把剝掉皮,他又拿起刀,順牛蛙的胸口又一刀,手伸去掏掉內臟……
“啊……好惡心……好殘酷……”楊維一邊叫着一邊扭過頭。
“呵,殺活物總是這樣的,小維,你不要看嘛,做好了,你來品嚐一下我的手藝!”
“你怎麼會這些哦?”
“嗯,我小時候在農村裡,那時,我們村裡有殺豬,我看得多,也多少知道些,還有,平時我也喜歡看家裡那本菜譜,理論還是有一些,現在就得多實踐了!”
他一邊說着,手裡一邊忙活着,那隻牛蛙那剝皮露出白嫩的尚在抽搐的四肢。他的手和洗菜盤已經一片血跡斑斑,盤底的黑黑紅紅的腸肝肚肺、那牛蛙的黑綠皮也已經扔進了垃圾藍裡。
他的手從血水裡的伸出來,接着又開始颳起海蜇……
“我看這次我們銀華步行街要是推廣不出去,你也可以去當廚師了!”
“呵,不行呀!”
他輕描淡寫的言語之中,心裡那份緊張油然而生,如果和鄧浩民簽訂這份推廣合同失敗,那自己不僅要賠償十萬塊錢,在一些人眼裡,十萬或許不算什麼,對自己可是傾家蕩產也賠不起。更重要的,他簽約的鄧浩民,失敗後,他也必須離開楊維,因爲,鄧浩民還在想着楊維……
他不敢把這一切講出來,只是淡淡地笑着,蒸鍋已經上氣,他把洗淨的蟹子放進去蒸了起來。
那一晚,他們的吃的不算晚飯了,應該是一頓晚宴,有海鮮,有小菜,有特色小品。
“哇塞,王健,我算見識你真正的手藝了,真是你不能挖掘,一挖掘,什麼都做得出來!”楊維由衷地讚揚着。
“呵呵,小維,希望龍會長也能如你這般認爲我就好了!”
“我相信你!”楊維一邊開始大快朵頤一邊點着頭。
“還得看張主任的安排啊!”
“張主任那麼重要?”
“是啊,張主任雖然只是南商會的辦公室主任,但是商會裡的工作人員並不多。龍會長也沒有副手,他的很多工作都是直接授權張主任。張主任表面是一個二級部門,但實質是一級層別,他就有點類似龍會長的副手。這也是商會和一般企事業機構有所不同的地方。”
“那這樣說,我們還是有希望的了,就憑你去商會擺出一桌好菜,我想龍會長也會對你另眼相看!”
“呵,希望如此。只是這不是關鍵,希望能起到一個拋磚引玉的作用!”
“你的引出的玉是什麼,帶他們去銀華步行街籤合同?”
“呵呵,最好他們主動提出去簽約,只是,可能嗎?”
“那引出的玉是什麼?”
“我要掏出龍會長最感興趣的話,我們找到共同的語言!”
“共同的語言?”
“嗯!”王健這時神秘地笑笑。
第二天,商會張主任那裡就有消息,通知王健兩天後來商會。
“好的,材料由我來備齊!”
“好,既然你主廚,我就不過問了,你自己安排好,只是食堂,方便嗎?”
“你們那邊的食堂有包房嗎?”
“還真沒有,不過,我可以調出一間,不過,那房間可能只能坐四五個人!”
“那就麻煩張主任你調出那間小房間吧!我這邊兩個,您那邊龍會長和你,還有人嗎?”
“還有兩個,總個就六個人!”
“那加椅子,我其實想和龍會長坐得越近越好。”
“嗯,可以!我這邊就這樣定了!就看你手藝了!”
“您放心!”
一連兩天,王健都是在不停買材料,不停地做着他的‘拿手好菜’,楊維都說很好吃了,但是他依然認真仔細,做了一遍又一遍。
“你到還挺律己甚嚴的,這樣的手藝真不錯了,你可以休息了。”楊維勸着他。
“我不願意自己去商會做菜的時候被別人挑他的毛病,更不能讓他們的人認爲我沒手藝,卻主廚丟人的壞名聲。”
“唉……”
“沒什麼呀!”他笑着把楊維推出廚房,繼續又開始做菜。
要去商會的那天一大早,他帶着楊維,拿着那天在龍坎街各個餐館名店淘來的特色菜品來到海鮮城。他的眼晴掃射着各種海鮮產品,要這要那,楊維則忙着不停地付錢。
“你知道他們想吃什麼?”
“不知道?”
“那你還買這麼多?”
“只有多買,才能投中其所好啊!”
“唉……希望你能成功!”
“放心!”
一路提着做菜的材料,他們打車來到商會。張主任已經安排着商會食堂裡的師傅配合他。
他一邊和楊維把材料放好,一邊給食堂的師傅發煙,臉上堆着笑,十分恭敬的樣子。
師傅們把大廚的位置讓給他。他戴上帽子,繫上圍裙,開始專注起來。
等接近午餐時間的時候,張主任來了食堂一趟。
“張主任,你先嚐嘗我剛做好的這個,菜膽炒扇貝。”王健一付憨厚的樣子端過來一盤菜。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張主任看了一眼那菜膽鈔炒扇說道。
他沒有嘗,但是看着那盤菜,眼裡已經是十分的欣喜。
王健又說道,還有最後一道菜,焗龍蝦,弄完這道菜,就可以上桌了。
“好的好的,王健啊,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你小小的,做什麼都一套一套!”
“呵呵,張主任,您過獎了!”
“真的真的,很好很好!”張主任一邊由衷地讚道,一邊出去安排小房間。
轉眼和龍會長共聚的午餐開始了。王健心裡暗暗把自己的思路又理一遍,一直站在小房間裡,等着龍會長的到來。
很快,張主任和其它兩個商會工作人員陪着龍會長來了。
“小王,辛苦了!”龍會長一踏進來就衝着他着笑。
他和楊維笑臉相迎,一個勁地說道:“應該的,應該的!”
六人都上座,大家都沒有急着動篩子,而是看着這滿滿一桌的菜。
“不錯,不錯,看顏色,是俱備了色;聞着味,是感覺了香;等會吃進嘴,就看這味了!”張主任一邊說着,一邊舉起了篩子,招呼着大家開始行動了。
吃了一陣,大家紛紛說,味道不錯。
但是,王健卻一直沒有吃海鮮,而一直夾着菜餚中一盤苦菜配窩窩頭吃。
大家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似乎他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夾着苦菜的手抖了一動,一根苦菜掉在了桌子上。他馬上夾起來,然後往碗裡放。
張主任睜大眼睛,詫*問:“你做的這一桌海鮮,味道都挺不錯,你怎麼不吃呀!”
王健便不慌不忙地解釋說:“我這幾天有點上火,本來沒事的,這兩天又有些火重了,所以我不敢掉以輕心了。海鮮品是發物,我暫時不敢吃。多吃點苦菜,吃點窩窩頭,我把體內的火清一下。還有,現在生活好了,吃這個苦菜窩窩頭也有好處。”
張主任,其它兩個人,還有楊維聽着王健的話聽得莫名其妙,龍會長卻忽然笑了笑,“這苦菜在市場上不好買啊,吃的人已經很少了!”
“是啊,現在海鮮類到是好買,這苦菜,我們是買好海鮮後,又去的早菜批發市場轉了好久尋找,王健他還一直擔心買不到……”
“嗯,也算好不容易了!”龍會長迴應着,也夾起一匹苦菜,細細嚼了起來。
他接着問王健:“你說說,吃這苦菜窩窩頭還有什麼好處呢?”
王健笑着說:“不是我想憶苦啊,但是我還是忘記不了過去的日子,小時候到是蠻苦的,現在我也常告誡自己不能忘本。”
這時,廚房的大師傅進來,又送來了一個甲魚湯,還問龍會長們,菜夠不夠。
龍會長立刻衝廚師擺着手說:“這一大桌的菜,夠了夠了!吃不完倒了也是浪費!”
廚師紅着臉退了出來,這時王健掏出煙,給幾個把煙散了出去。
龍會長抽菸,他接過煙,旁邊的楊維迅速站起來,給龍會長點上,其它的幾個也點上了。
龍會長深吸了一口,問王健:“你都是小孩子,你八十年代的吧,你們這個年代的孩子已經很幸福的了。”
“大部分應該的,我不知是我情況特殊,還是我出身的緣份,我以前一直認爲自己有矮。一是個子矮,二是出身矮,三是文憑矮!文憑矮,還可以努力加強,只是出身和個子就沒有改變,這也是一個苦事吧!”
“呵呵,你是農村出身的嗎?窮孩子?”龍會長似乎對這種話題感興趣。
“我小時候,我父親一直在外面做零工,幹體力活掙錢,我在母親在家種田土。父親有一次在外做工,挑沙去船上給運走,他不小心掉進了大河裡。被救上岸,第一句話就說,‘我還能挑。’”
“嗯,你說的那是八十年代初期吧,那時候市場還沒有完全開放,能在外找到工上,都很不容易的。那時除了正式工,都說零時工。零進工也是隨時都可能被開掉。可能你父親當時就是怕失去那份零時工的工作吧。”
“是的,我父親在工地上擡沙,挑瓦和水泥。但是他身體也不太好,吃也不太吃得下,餓得瘦骨嶙嶙。有一次,他們工班在山頭採石頭,但是不慎有兩塊大石頭從山頭滾了一下,別人都跑開了,只有他跑得慢,不過父親還算命大,其中有塊大石頭從他腳背碾了過去!”
“哇,小建,這我都沒有聽你說過!”楊維在旁邊感慨道。
“父親那次算差點把命都搭上了,工人們把他背起來,一路上纏着他的傷口,去找到建築工地的領導。可是,那個建築公司把父親送醫院,我父親瘸着一條腿出來的,工地就把他開除了!”
在自己這段回憶,王建是在推介自己曾經家庭的困難與苦難。但是,他隱去的是父親在外打工時因爲與不良婦女有染,染上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疾病,以及父親那進從不往家裡寄一分錢的事實。
“我父親回家後,已經不能幹重體力活,我就和母親在田地裡操勞。母親就像男人一樣下體力活,梨田耕地,和男人一樣吼着號子,邁着一樣的步子,有好幾次,母親倒在田裡,喝了一次又一次田裡髒臭的泥漿水。”
“唉,難怪你這麼節約,一塊苦菜掉桌上還要夾起來吃!確實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張主任在一旁也感慨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我記我得那能做的就是給回家的母親燒熱水,給她端去洗臉水,洗腳水。我捲起她的衣服擦背,她在農忙時節扛梨爬,他的左肩膀擡生起肉皰,象駱駝背,兩頭高,中間低。有時候,我給她擦着肩,我又去重新擰一張毛巾,
她就躺在牀上睡着了。
“那你父親呢?”這時,龍會長突然問道。
“身體弱的父親在我不在家裡,便承擔了全部的家務,爲了節約用電,他在家裡常常摸黑做菜做飯,洗衣掃地。那時我我就想啊,等我長大後,我什麼都願去做,什麼都捨得,只要能有辦法讓家裡的環境改變得好一點,我什麼都願意去做,並且努力去做。”
王健說的着的時候,他看見龍會長聽着聽着,轉動着桌上的托盤,把一個菸灰缸移了過來,放在自己手邊,然後他說:“小王啊,看不出,你是80年代的人,還吃過這些苦!”
王建便接過話說:“其實也沒什麼,那時我們那裡農村是挺困難的。但是我想只有我們努力了,我們這些後一輩的人積極去努力改變困境,我們總會好起來的。我知道龍會長您現在很積極地參予一些慈善活動,這一點讓我十分敬佩啊!”
“唉,小王啊,其實,你80年代的的都能感受到那些苦。我是50年代的人,更不用說了。現在聽你說這些的,再看看我們的現在的好日子。我覺得很多人已經忘記了過去了。”
“這是歲月砌起的一賭牆?”
“嗯,這牆如果我們不清理,便會長起草叢灌木,越長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