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門口,一對相互扶持的老夫妻蹣跚着出現。
“站住!沒看到封城了嗎?回去!全部回去!”城門官粗着嗓子吼道。
“軍爺,我們老兩口想出城去看望女兒,女兒前幾天託人稍來信,說是生了個大胖小子,可把我們老兩口樂壞了,這不,收拾了一下,提了只老母雞去看看女兒和外孫,軍爺,您就通融通融吧……”
一臉笑容的老人家顫抖着皺紋密佈的手往城門官手上塞銀子,城門官不耐煩的把老人家一推,老人家後退一步,摔倒在地上,老婆婆忙過去扶起老爺爺,看着城門官顫巍巍的說道,“軍爺,我們老兩口只想出城去看望女兒和外孫而已,請軍爺大慈大悲通融下吧……”
“沒聽到軍爺說嗎?今天封城!所有人都不準出城!也不準任何人進城!”城門官吼完,衝手下的軍士吼道,“關城門!”
兩扇厚重的鐵門在百姓的喧鬧中,被重重關上,隔斷了城裡城外的交流。
“別關——”老婆婆急了,眼看着就要衝上去,老爺爺忽然快速拉住她,老婆婆看了老伴一眼,臉上充滿失望,卻沒有再往前衝,任由着老伴拉着她離開。
走到無人的僻靜處,倆位老人家屈彎的腰竟挺直了,渾濁的雙眸也射出敏銳的光芒。
“玉,我們從西門,到南門,到東門,現在到了北門,所有的城門都關了,怎麼辦?”老婆婆目光炯炯的望着老爺爺。
沒錯,這一對老夫妻就是蕭玉和柳如蘭喬裝改扮的。
這幾日追查他們蹤跡的風聲很緊,蕭玉知道東南西北四處城門一定貼了他和蘭兒的畫像,以蘭兒的傾國之色只要一出現在城門口一定會被認出來,所以,他纔會阻止蘭兒貿然出城,倆人經過一番喬裝打扮裝成一對老夫妻,才互相扶着去城門口,蹣跚的姿態,老態龍鍾的神情任隨也想不到這竟是江湖上以俊美如玉聞名的蕭玉公子,和擁有傾國之色的柳如蘭。
“城門已經關了,想必皇帝猜到我們並沒有出城,所以想把我們困在皇城裡,一家一家的搜,勢要把我們搜出來,蘭兒,我們暫且回去從長計議,在這裡呆久了,萬一被人認出來就麻煩了……”蕭玉說着,握住柳如蘭的手,警惕的目光掃向四周。
好在這是一個很僻靜的地方,並沒有看到任何行人,見柳如蘭點頭,蕭玉緊握她的手,倆人快步往竹居走去。
回到竹居,倆人快速清理掉臉上的妝容,一大層妝容貼在臉上的感覺真不好。
洗淨僞裝,恢復清新美麗的面容,柳如蘭大大舒了口氣,“不化厚厚的妝,感覺真好!”
“蘭兒——”蕭玉愛戀的攏了攏柳如蘭散在額前的長髮。
“玉。”柳如蘭輕輕依偎進蕭玉的懷裡,雖然現在出不了皇城,天子腳下,時刻擔心着被發現蹤跡,但只要有蕭玉在身邊,柳如蘭忐忑不安的心便會平靜下來。
靜靜聽着蕭玉的心跳,空氣很安靜,清晰的聽見風吹在耳邊的聲音,還有……還有……急促的腳步聲……
柳如蘭心裡一凜,擡起頭看着蕭玉,蕭玉微微一笑,愛憐的撫摸着柳如蘭的柔滑青絲。
“玉,有人來了!我們……”
“別擔心!”蕭玉微微一笑,一臉的氣定神閒,似乎一點也不在乎有人發現自己和柳如蘭的蹤跡。
“玉,有人發現我們了,我們快走!”柳如蘭說着拉起蕭玉的手就要走,蕭玉絲毫未動,衝柳如蘭露出安心的笑容,“蘭兒,是劍!”
聽到蕭玉的話,柳如蘭提起的心‘撲通’一聲落回胸腔。
急促匆忙的腳步聲,踩在竹橋上,竹子搭成的地板輕輕顫動,顯示着主人的焦急,難道南宮劍有什麼急事嗎?
隨着那急促匆忙的腳步聲,緊跟着還有另一個腳步聲,雖然也急促,可是卻沒那麼沉重,如風般在竹橋上點過,似乎來人是輕功極好的武林高手,他這一路飛向竹居,是提起內力,用輕功飛過來的。
除了南宮劍,還有誰?江湖三公子,素來不愛與其他江湖人士交好,更何況是蕭玉和自己藏身的地點,如此機密的事,南宮劍帶誰來?
柳如蘭驚訝的擡頭看蕭玉,蕭玉也顯然察覺到南宮劍帶了人來,面露驚訝。
“玉——”
柳如蘭正想開口詢問,蕭玉已拉起她的手往門口掠去,“走,蘭兒!”
“玉,蘭兒,快走!”
蕭玉和柳如蘭剛出現在竹居門口,腳步剛落在竹橋上,就看到南宮劍焦急萬分的奔了過來。
穿過南宮劍的肩膀,柳如蘭看到那個俊美迷人的男子,俊美的臉上全無往日的風流之色,只剩下滿滿的擔憂和焦急,隔着數尺之遠,定定的望着柳如蘭,薄脣張了張,卻什麼也沒說出口,看到柳如蘭身邊的蕭玉,臉色沉了沉。
原來與南宮劍一同前來的是傲御風!
柳如蘭衝他微微一笑,他也回以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哀傷和失落。
“劍,怎麼回事?”見南宮劍急匆匆的樣子,蕭玉忙開口詢問,南宮劍也不多說,向前一步抓住蕭玉的手,語氣急促,“玉,你和蘭兒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子游已經在城北爲你們另尋了一處隱蔽的藏身之地,我們馬上走!”
“劍,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皇帝發現什麼了?”
“玉,我沒有時間和你們解釋,總之,馬上走!不走就來不及了!”
南宮劍說着拉起蕭玉就走,蕭玉不再多問,拉起柳如蘭的手就跟着南宮劍往湖邊奔去,他又怎會不相信自己的生死之交?他這麼焦急,一定是得知了什麼消息!也許,是皇帝已經知道他和蘭兒的這個藏身之地,可是,皇帝又怎麼會知道呢?
蕭玉疑惑的眼神看向在不遠處迎風站立的傲御風,傲御風和劍一起來,那麼就是傲御風告訴劍宮中的消息的,可是,自己這個藏身之處,只有南宮劍和陸子游知道,就連蘭兒,自己也是第一次帶她來,皇帝又怎麼會得知的呢?
腦子裡靈光一閃,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難道……?
“不好,劍,你中計了!”
“中計?中什麼計?玉,別多說了,快走……”南宮劍說着拉着蕭玉就往湖邊奔去。
“想走?哪有那麼容易?”
三人剛走到橋邊,就聽到一聲冷笑,隨着這聲厲喝,皇帝高大霸氣的身影從鬱鬱蔥蔥的樹後走了出來,英俊冷酷的臉上除了森冷還是森冷,身邊跟着左右刀侍衛長張龍和趙虎。
隨着皇帝的一個手勢,大批全副武裝的御林軍和弓箭手出現在月牙湖的四周,將竹居圍了個水泄不通,上千的弓箭手均已拉開了弓對準三人,只待皇帝一聲令下,漫天的箭雨就會將三人射成刺蝟。
目瞪口呆的南宮劍看着突然出現的皇帝和軍隊,憤怒的眼神射向同樣目瞪口呆的傲御風,“傲御風!你出賣我!你騙我說皇帝已經查知了蘭兒和玉的行蹤,要與我一同找到他們,帶走他們,免得皇帝的軍隊殺來,傲御風,你這個王八蛋,你騙我!”
“我……我沒有……”傲御風的辯解那麼蒼白無力,飄在風裡輕若飛羽,看着柳如蘭蒼白質疑的神情,傲御風張着脣,卻什麼辯解的話也說不出。
“多謝風弟,若沒有風弟,朕怎麼能夠這麼快就找到蘭妃呢?”皇帝皮笑肉不笑的拍着傲御風的肩膀,看向傲御風的眼神陰鷙森寒。
聽了皇帝的話,又看到皇帝和傲御風兄友弟恭的樣子,南宮劍氣得臉色脹得通紅,不由分說就拔出了手中的劍,狠狠在竹橋上一踩,矯健的身影如電般射向傲御風,手中冰冷鋒利的長劍凌厲的刺向傲御風的胸口。
傲御風無奈的眼神穿過空氣落在柳如蘭的臉上,他想讓柳如蘭相信他並沒有做皇兄的走狗,帶追兵前來,可是柳如蘭不發一言,臉色蒼白如紙,迎向他的眼神,目光裡只剩下失望和不解。
她對他失望了!她不相信他!這個認知讓傲御風心裡的最後一絲希翼化成泡沫,無力的收回落在柳如蘭身上的目光,閃避着南宮劍的進攻。
而皇帝只是站在一邊,冷冷的看着凌厲進攻的南宮劍和不停閃躲就是不還手的傲御風,脣邊始終掛着一抹得意的冷笑,這抹冷笑落在傲御風的眼裡,他的心苦澀得幾乎被苦藥泡過。
他以爲早上的那一聲風弟,是皇兄對他的兄弟友愛的體現,現在才明白,那不過是爲了放鬆他的警惕,皇兄一定早就對如蘭順利逃離皇宮心存疑慮,是自己太糊塗,纔沒有察覺皇兄的心思,反而中了皇兄的計,以爲皇兄真的用了聲東擊西引蛇出洞的計謀,跟蹤南宮劍找到了如蘭的藏身之處。
皇兄和暗衛的那番話其實才是計謀的開始,而自己纔是皇兄計謀裡真正的棋子,皇兄一定早就察覺自己緊張如蘭,所以才借自己之力跟蹤到南宮劍,即使自己不能說服南宮劍,自己也會暗中跟蹤南宮劍,而皇兄也會跟着自己,可是,自己的輕功除了蕭玉,無人可比,而自己和南宮劍來時,根本沒發現任何人跟蹤。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皇兄找到這裡來的?
風一吹,吹起了傲御風腰間的香囊,看到這個皇兄親手爲自己戴上的別緻香囊,傲御風恍然大悟,自己,成了給如蘭帶來追兵的罪魁禍首。
想到這裡,傲御風苦笑一聲,苦澀悲傷的笑容飄在風裡,悄無聲息的落在湖裡,砸不起任何漣漪,也激不起皇帝的任何情緒,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兄弟被南宮劍逼得幾乎無處可躲,卻毫不動容。
背叛他的人都要受到嚴懲!同胞兄弟也不例外!皇帝的雙眸危險的眯起,冷冷的目光從傲御風和南宮劍身上移開,射向蕭玉和柳如蘭。
蕭玉像不當他存在似的,對他的凌厲眼神視而不見,只是握緊柳如蘭的手,低下頭在柳如蘭光潔如玉的額上落下一吻。
這一吻讓皇帝怒火中燒,聲音陰鷙凌厲,臉色沉得滴水,“蕭玉,你竟敢對朕的愛妃無禮?蕭玉,馬上放開朕的愛妃,若你現在放開朕的愛妃,朕可以對你從輕處罰,你劫持妃嬪,本該誅九族,朕現在只賜死你一人,保留藥王谷!不然,朕大軍開入藥王谷,定要將藥王谷夷爲平地!”
本來是蘭妃和蕭玉私奔,可是皇家臉面豈容玷污?
“哼!狗皇帝說大話也不打個草稿!沒有玉的解藥,毒氣瀰漫,你這些大軍根本進不了藥王谷,談什麼踏平藥王谷?”正進攻着傲御風的南宮劍嘲諷道。
皇帝的臉色更沉,凌厲的眼神掃過張龍趙虎,倆人馬上明白過來,拔出大刀,一左一右攻向南宮劍。
無論激戰得多熱烈,無論周圍藏着多少御林軍,無論多少冰冷鋒利的弓箭對着自己,蕭玉就像沒感覺似的,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抑或,他心裡已經有了更好的打算。
“蘭兒,”蕭玉溫熱柔軟的手掌溫柔的撫上柳如蘭略顯蒼白的臉頰,語氣愛戀癡纏,“我愛蘭兒,比愛自己還愛,我亦知蘭兒愛我,比愛自己還愛,所以……”
察覺到蕭玉眸中一閃而過的堅決,柳如蘭心裡忽然涌起強烈的不安,這不安吞噬着柳如蘭的心,她忽然感覺蕭玉就要離她而去,這感覺越來越強烈,讓她害怕驚懼。
“玉,你要做什麼?你是不是已經決定了什麼?”柳如蘭驚恐的抓住蕭玉的手,蕭玉的手一如既往的柔軟溫暖,帶着讓人安心的體溫。
柳如蘭緊緊的抓住蕭玉的手,害怕一鬆手他就會離開,蕭玉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頰,“蘭兒,你一定要記住,無論我在不在你身旁,你都要活下去,快快樂樂活下去……”
“玉,你在說什麼?我不許你說!什麼叫你不在我身旁,沒有你,我一個人活着有什麼意義?玉,你別做傻事……千萬不要做傻事……別離開我……”柳如蘭緊緊握住蕭玉的手,泣不成聲。
“蘭兒——”蕭玉輕柔的擦去柳如蘭眼角的淚水,“記住!無論我在哪裡,一定要記住,我依然在你身邊,永遠在你身邊愛着你!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