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侍衛走上前去拖莫尋雁。
“父皇……”歐陽元青內心猶如天人交戰,他不知道這一切是何時發生,如何發生,可是,就算事實擺在他面前,他依然不敢相信。
三年的時間,他太清楚莫尋雁是個怎樣的人了,也清楚她是如何度過那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她竟然有了別人的孩子?
是那次【眉藥】麼?當時她也入了神泉湖,也喝了水果茶,可她堅稱自己沒有中毒,如今看來定有蹊蹺。
“父皇,五皇弟說的對,此事疑點太多,不如查明之後再做決斷吧!”歐陽元青一臉的傷色,話音裡也帶着無盡的悲哀。
曾經,他爲自己與孟含薇一事惱怒莫尋雁,那是因爲他愛她,他無法忍受自己與別的女人有肌膚之親。他認爲那是對她的背叛。即使這樣的背叛是她一手促成,他也難以接受。
而今,他爲莫尋雁不貞而心傷。在他看來,莫尋雁是他的女人,莫尋雁心裡也是有他的,爲何卻要做出這樣的事情,她到底有何難言之隱?
但就算知道她背叛了他,他還是不忍她被父皇處死。她是他唯一愛着的女人啊,他怎麼捨得?
“青兒,你這是婦人之仁!”歐陽離辰怒目圓睜,絲毫沒有放過莫尋雁的意思。
“陛下,這是你當日所賜免死金牌,求陛下免除民女一死。”莫尋雁跪在那裡,從身上摸出免死金牌,雙手舉起。
衆人一愣,誰也沒想到皇上曾經給過莫尋雁這等寶貝。歐陽英睿眸光一閃,暗地裡出了口長氣。
歐陽離辰瞪着莫尋雁,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最終給向一暖遞了個眼神,那太監疾步走過去將免死金牌接過來,呈到他面前。
太和殿裡靜得可怕,良久,歐陽離辰擺擺手,“把她拉下去,先關進宗人府。”
莫尋雁從歐陽元青身邊走過,並未看他一眼,這讓他心中又是一疼。
回到太子府,歐陽元青將君無和君浩叫進房中,重問當日之事,每一個細節都不曾遺漏。
種種疑點浮上腦海,他總算是想明白了,莫尋雁當時肯定也中了毒,只是,她沒有選擇與自己歡好解毒,而是選擇了旁人。可是,她選的是誰?
當日孤諾被孤希帶去紅粉之地解毒,而君無與君浩一直守在自己屋外,她到底選了誰?
難道她寧願與別的男子歡好也不願與自己在一起?
歐陽元青又恨又氣,悲痛中砸了不少東西,那記載兩人三年之中點點滴滴的小冊子也被他撕個粉碎。
原來,都是騙人的!所謂對自己好,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孟含薇在屋外聽着歐陽元青摔砸東西,聽着他像困獸一樣咆哮,臉上泛起一抹笑容。
莫尋雁,你再也不能【魅或】他了,從此後,他將屬於我一個人!
這一夜,莫尋雁在宗人府潮溼骯髒的牢房裡,靜靜地坐了一夜。
天還未亮,牢門打開,歐陽元青走了進來。
莫尋雁站起身來,看着面容憔悴的歐陽元青,知他這一夜定也無眠。心中霎時涌上無限感嘆,卻只是低頭福身,“太子殿下!”
“莫尋雁,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歐陽元青雙眼通紅,上前一把將她拉起來,直視着她平淡無波的雙眸,“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太子殿下,民女不值得你如此難過。我們的婚約解除了吧。”莫尋雁低垂眼眸,並不看他。
“婚約?原來你還記得你和我有婚約,我以爲你根本不記得。”歐陽元青上前一步,將莫尋雁逼至牆角,“我到底是哪裡錯了?你要這般待我?”
“殿下沒有錯,錯的是民女。”那熟悉的松竹氣息縈繞在鼻端,卻讓莫尋雁覺得整個人都在顫慄。
從前歐陽元青在她面前是溫柔多情的,可此時的他卻像一隻受傷的困獸,渾身散發着危險。
“不,是我錯了,我不該將你視若珍寶,我不該想着等大婚後才與你融爲一體。我早該要了你,你就不會做出這般的事情來!”
歐陽元青說着,對着莫尋雁的脣狠狠吻下去,帶着無處宣泄的愛與痛,帶着難以言說的澀與苦。
“殿下,請自重!”莫尋雁用盡全身力氣,將有些癲狂的歐陽元青從自己身邊推開。
“自重?”歐陽元青看着莫尋雁,眼裡滑過一絲傷色和嘲諷,“我曾經如此尊重你,捧着你,捨不得碰你,也不敢吻你,心心念念盼着我們的大婚。可是,你又是如何對我?”
“對不起,殿下,都是我的錯,以後還請殿下忘了我!”莫尋雁低下頭。
“莫尋雁,我只想問問你,你花了三年時間陪伴我、醫治我,爲何那時竟將別的女人送到我的牀榻上,自己卻將身子給了別人?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疼?!你到底對我有情還是無情?”
歐陽元青再次上前,抓住莫尋雁的衣襟,逼她與自己對視。
“殿下,自打三歲被送往雲山,我便不知情爲何物……”莫尋雁低垂眼眸,輕聲低語。
“啪!”歐陽元青甩手一耳光,打斷了莫尋雁的話。
莫尋雁捂着紅腫的半邊臉,看着這個曾經給了自己溫暖,讓自己學會笑的男人,一時間竟忘記了反應。
“很好,既然你無心,從今往後,我對你也無情,餘生我們彼此折磨,不死不休!”歐陽元青竭力隱忍着悲憤,對着外面大喝,“來人!”
隨即君無端着一碗藥走了進來,他不忍去看莫尋雁,只是將那碗藥高高舉起,沙啞着聲音喚了一聲,“殿下”。
“如你所願,本宮會休了你,還你自由。本宮會永遠記住,你帶給本宮的恥辱。既然你不愛本宮,那你便恨本宮好了,這個孩子,本宮不會讓他留下!”
歐陽元青說罷一拂衣袖,扔下一道休書,“還不給她服下?”
君無心中低嘆一聲,將那藥碗舉到莫尋雁面前,“莫小姐,這藥……”
莫尋雁平靜地端起碗,將那藥一飲而盡,只是片刻,她的臉色就變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撐在牆上,死死咬着嘴脣,不讓自己【呻飲】出聲。
“郡……莫小姐……”君無見她這副樣子,有些不忍心,歐陽元青卻猛地轉過身來,嚇得君無再不敢說半個字。
莫尋雁終究是撐不住,慢慢彎下腰去,蜷起了身子,頭上密密麻麻全是冷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痛苦地扭曲在一起,鮮血順着她的腿滴了下來。
“走!”看到這一幕,歐陽元青的眼裡似乎也要滴出血來,一扯君無,頭也不回地走出牢房。
身後,莫尋雁疼得跌坐地上,鮮血染紅了她的一襲素衣。
歐陽元青剛剛走出宗人府,腳下便是一個踉蹌,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來。
“殿下!”君無上前將他扶住,一臉的擔心和心疼。
歐陽元青摔開他的手,擦擦嘴巴,挺直了背向金鑾殿走去。晨曦中,他的背影是那麼蕭瑟,一步一步走得如此沉重。
想想這兩個苦命的人,君無的心都碎了。
早朝過後,向一暖來到宗人府宣旨。他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莫尋雁,尖着嗓子大聲宣讀着歐陽離辰的聖旨,一是削去莫尋雁一品郡主的封號,二是同意太子休棄莫尋雁。
“謝主隆恩!”莫尋雁強撐着跪在那裡,烏白的嘴脣顫抖着擠出這麼一句。
“莫尋雁,你好自爲之!”向一暖將聖旨扔到地上,陰陽怪調地丟下這一句,轉身走人。
不一會兒,莫雲洛走了進來,一看倒在血泊中已經昏迷的莫尋雁,大驚失色。
強忍着心中的悲痛,他上前將一粒丹藥喂進她口裡,隨即脫下自己的外衫,包裹住她,將她抱在懷中,撿起聖旨和休書,走出宗人府。
鮮血在他身後滴了一路。
明明已經是初夏,莫雲洛卻覺得彷彿身處寒冬,陽光照在身上,不但沒有絲毫暖意,反而讓他覺得刺骨的寒冷。
遠處,歐陽英睿看着這一幕,只覺得地上那道血線將他的雙眼刺得生疼。
莫雲洛抱着莫尋雁出了宮門,上了馬車一路疾馳回了莫府。早已等在門外的莫俊明看到妹妹這副慘象,臉瞬間就白了。
是夜,莫尋雁幽幽轉醒,發現一個人坐在黑暗中。她輕輕地撐起身子,那人手指一彈,桌上的火燭便亮了。
“外……尊上?”莫尋雁一愣,怎麼都沒想到三年未見的雲山老怪此時會出現在自己房裡。
“你還知道本座是誰。”雲山老怪的語氣冷漠涼薄。
“請尊上恕罪!”莫尋雁掙扎着下了牀,跪在地上。
“愚蠢!”雲山老怪冷冷地看着莫尋雁,低咒了一聲,“既然已中【眉毒】,爲何不替他解毒?你是擔心他中你的‘情殤’麼?莫非你對他動了情?”
“尋雁不曾動情。”莫尋雁低垂着頭,看不出表情。
“既未動情,爲何不與他圓房?錯失良機,還落得如此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