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孟含薇親切地挽着歐陽元青。莫尋雁落後兩人一步遠,看上去倒有些像抱貓的侍女。
歐陽元青愁眉緊鎖。
就在昨日,歐陽元朗前來太子府,請他解除與莫尋雁的婚約,兄弟二人不歡而散。
從小到大,元朗都很尊重他這個皇兄,可是,這一次,爲了莫尋雁,元朗連說話的語氣都前所未有的強硬。
元朗質問他,可曾記得當初的婚約從何而來,還說既然不愛就放尋雁一條生路,婚約本就非尋雁所願,欺辱她不是男兒所爲。
歐陽元青沒想到歐陽元朗會直白地承認他對莫尋雁有意,更沒想到他會爲了莫尋雁這般質問自己。
可是,叫他如何把心裡所想對元朗說?說自己其實從頭到尾都愛的是莫尋雁?說自己其實是難過自己背叛了對莫尋雁的感情,而這種背叛恰好是莫尋雁一手促成的?
歐陽元青說不出口,當日的事情是他心裡邁不過的坎,也是最大的陰影。可他絕不會放手,雁子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所以,今夜他執意要帶莫尋雁進宮參加這個家宴,儘管兩人尚未成親,帶她參加家宴於禮不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自己再也不想自欺欺人了。
早知道負氣的結果是兩敗俱傷,是將心愛之人越推越遠,他寧願不要那些可笑的驕傲和自尊,他寧願乞尾搖憐,也要日日守着他心愛的雁子。
不過,想到元朗的心思,再看看莫尋雁清冷疏離的樣子,歐陽元青心裡就堵得慌。到底雁子心裡對元朗可有感情?她不願爲自己解毒是因爲元朗麼?
只是,不管她心中是否有元朗,等一會兒,他一定會求父皇定下兩人大婚的日子,他是不會將她拱手讓出的。只要將她娶回了太子府,他一定會和她冰釋前嫌。
三人心思各異,走進了太和殿。
帝后尚未現身,已經到了的人在殿內隨意地或坐或站,三三兩兩說着話。因爲都是皇室宗親,沒有外人,衆人顯得比較隨意。
只是,看到莫尋雁跟在歐陽元青和孟含薇身後走進大殿,衆人皆是一愣,投向她的眼光尤爲複雜。
歐陽英睿本是獨自坐在那裡喝酒,此刻看到莫尋雁,鳳眸不由地一深。想到來前華池匆匆趕回逸王府帶回的消息,他的心亂了。
強壓住翻騰的思緒,歐陽英睿擡手喝了一杯酒,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落在莫尋雁身上,眼裡帶着探究。
這一切,自然沒有逃過蘇茉香的眼睛。自歐陽英睿進殿後,她便一直暗中關注着他,可他連瞧都不瞧她一眼。
此刻見他總是盯着莫尋雁,蘇茉香心裡泛起陣陣醋意。再想到那夜莫尋雁有聽到自己和他的對話,更覺留着莫尋雁危險。
“金雁郡主,這貓長這麼大了?”蘇茉香走上前笑着想抱“鈴鐺”,貓兒有些沉,她抱了幾下才抱好,手也在莫尋雁手腕上搭了一下。
蘇茉香的眼神頓時犀利。
不動聲色地和莫尋雁聊了幾句,蘇茉香笑着將“鈴鐺”還給她,輕輕抓着她的手腕,貼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金雁郡主,若有需要本宮幫忙的地方,你儘管說。陛下那裡,本宮還是可以說上幾句的。”
“謝謝蘇妃娘娘。”莫尋雁語氣平淡地應着,有些疑惑這蘇茉香今日爲何會主動前來示好。
突然察覺有道眼神盯着這邊,擡頭一看竟是歐陽英睿,心中隨即有些瞭然,怕是故意借自己來吸引那妖孽的注意吧。畢竟在這宮中,這兩人連相互看一眼也只能這般偷偷摸摸。
蘇茉香淺笑着退到一旁的座位上,雲淺秋卻走了過來。
“金雁郡主,好久不見。”她還是和此前一樣明豔動人,添了幾分人婦的嫵媚,更加美豔不可方物。
“民女拜見平王妃。”莫尋雁淡淡一福身。
“金雁郡主何必客氣。”這句平王妃顯然讓雲淺秋很受用,脣角一彎,“也許要不了多久,本王妃就該喚你一聲皇嫂了。”
莫尋雁心中苦笑,對於這個自己當初一心謀劃的太子妃之位,她已經沒有那麼迫切了。一想到若是嫁進太子府,成日都要面對歐陽元青和孟含薇,她的心裡就有一絲抗拒。歐陽元青曾經帶給她的那絲溫暖,如今已消失殆盡。
反正已經贏得了歐陽離辰的信任,報仇是早晚的事情。她就不信歐陽離辰沒個頭熱腦疼,到那時若是歐陽離辰要讓她診治,暗中下點藥取他性命便易如反掌。
“平王側妃還真是會來事,這見風使舵的本領真是無人能及。”一旁和歐陽元卉站在一起的孟含薇突然插話。
當初歐陽元青突然失蹤,雲淺秋沒少暗中諷刺和打壓她,如今她終於嫁給了歐陽元青,巴不得尋了機會治治雲淺秋,見雲淺秋和莫尋雁套近乎,忍不住開口嘲諷。
“要論本事,這京城自然還是太子側妃數第一。”雲淺秋掩口一笑,目光掃過歐陽元青,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孟含薇的臉白了又紅,剛想再說什麼,卻見歐陽元青沉着臉向側門走去,知他是去迎帝后,忙跟了上去。
雲淺秋搖曳着身姿,也退回到歐陽元凱身旁。
歐陽元青是想單獨給父皇說迎娶莫尋雁之事,但還未到側門,便聽得向一暖尖細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衆人連忙跪下,恭迎聖駕。孟含薇和歐陽元青就跪在了帝后面前。
莫尋雁這才發現一直趴在身下的“鈴鐺”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她心頭一滯,卻聽得歐陽離辰喚了句“平身”,忙又跟着衆人站起身來。
這時,只聽見一聲淒厲的貓叫,隨即便看見那“鈴鐺”突然從孟含薇身下躍起,慘叫着向前撲去,眼看着爪子就要抓到孟月浮臉上,孟月浮大驚失色地尖叫起來。
歐陽元青慌忙去抓,可他剛伸出手,一旁的侍衛已拔出劍來,向着“鈴鐺”直刺過去。
只是一瞬,“鈴鐺”便被刺中,從空中掉下來,血色染紅了皮毛,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鈴鐺’……”莫尋雁掩口低呼,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向來鮮有情緒變化的她呆呆地站在那裡,似乎被人抽去了靈魂。
歐陽英睿和歐陽元朗不約而同擡頭看向她,見她這副模樣,心裡皆是一疼。
“青兒,你的貓怎麼回事?差點抓傷你母后的臉!”歐陽離辰攬着受了驚嚇的孟月浮,沉着臉低喝了一聲。不知爲何,他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感覺。
“母后恕罪,兒臣沒想到‘鈴鐺’會突然這樣,它平時很乖巧的。”歐陽元青顯然也被這突然的變故弄懵了,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鈴鐺”,他的心一陣緊縮,心裡某根弦似乎一下就斷了。
“鈴鐺”是他和雁子之間唯一的紐帶了,伴隨兩人走過三年的時光,有着太多專屬於兩人的回憶,如今這樣慘死,雁子會如何?
歐陽元青竟然覺得自己連回頭去看莫尋雁的勇氣都沒有。
“陛下,別怪青兒了,臣妾只是嚇到了,沒被傷到,讓人把這貓拿出去葬了吧。”孟月浮走上前拍拍歐陽元青的肩膀,話裡帶着安撫,“青兒,別太難過,母后知道你一直歡喜這貓兒,明日命人再爲你尋一隻。”
“謝謝母后。”歐陽元青灰着臉和孟含薇一起走回座位,看到莫尋雁失神的表情心裡再次一痛。
孟含薇暗暗得意,剛纔“鈴鐺”跟在歐陽元青身後,帝后出現時,就停在了她的腳邊。
趁歐陽離辰讓衆人平身之時,她狠狠踩向“鈴鐺”的尾巴,並在它屁股上踢了一下,導致無辜的“鈴鐺”慘死。
不過,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一看到那貓,她心裡就不爽。“鈴鐺”之於歐陽元青和莫尋雁意味着什麼,孟含薇太清楚不過了。
如今的她恨死了莫尋雁,凡是莫尋雁在意的,她都要毀掉。
很快便有宮人將“鈴鐺”抱了出去,地面也被清理乾淨。衆人重新坐下,站在後方的侍女上前給每個人都斟滿酒。
爲了緩和氣氛,大家紛紛將準備好的生辰賀禮獻上。
“雁子,我……對不起……”見莫尋雁放在膝上的手緊緊蜷縮,歐陽元青伸出手,想要去握她的手。
莫尋雁卻當即將手拿開,端起桌上的酒杯,面無表情地喝了下去。此時,她整個人看上去很冷,彷彿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
對面的歐陽元朗緊張地看着她,心疼之情溢於言表。
歐陽英睿眼見她連喝了三杯酒,眉頭也蹙了蹙。
歐陽元青悔到了極點,自己爲何要將“鈴鐺”從莫府要走,又爲何要帶進宮來?
他定定地看了莫尋雁片刻,突然站起身來,面對歐陽離辰,“父皇,兒臣有事啓奏!”
“哦?青兒有何事?”歐陽離辰一挑眉。
“兒臣想請父皇……”
就在這時,莫尋雁突然眼前一黑,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