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沉睡的那一刻，李言承感覺自己的心都碎了。因爲屋內的燈光昏暗，再加上外面哭哭啼啼的那種氣氛，都一度讓他以爲洛飛雪不在了。
他顫抖着走近她，然後把手伸在她的鼻子下面。
感覺到指尖是均勻的呼吸聲，李言承懸着的心落下來，既然她沒事，那麼爲什麼所有的宮人都哭泣不止。
李言承看着她近乎透明的白紙一般的臉，然後輕聲喚道：“飛雪？”
洛飛雪緩緩睜開眼：“皇上，怎麼了？”
李言承說道：“流螢說你吐血了？”
洛飛雪垂着頭不語，眼睛裡凝着着的淚珠讓李言承看了心疼。
流螢急忙上前說道：“皇上，主子服用了蘭妃送來的人蔘，就病倒了，而且還吐了一大灘的血。”
李言承帶着疑惑問道：“可有找太醫，太醫怎麼說的？”
“王太醫說那兩支人蔘上被吐了一些活血化瘀之物，尋常人用了倒也沒什麼，但是主子剛剛小產，用這些可是致命的傷害啊！”
“是誰，如此狠毒，竟然敢毒害你？”李言承的意思，下意識把北宮蘭煙的嫌疑排除在外。
流螢搖頭：“不知道，主子審問了所有的宮人，都問不出究竟來。皇上一定要爲主子做主啊，在從宮外到宮內一直都有人毒害主子，那樣十惡不赦之人若是留在宮裡，娘娘可就有生命危險啊。”
李言承把頭轉回問向洛飛雪：“可有用刑，那些宮人不用刑根本不會招認的。”
洛飛雪低頭說道：“臣妾不想用刑，嚴刑之下問出來的事情能有幾分真的。”
“那你可有懷疑是誰？”李言承語氣緩慢，他似乎有些害怕洛飛雪即將說出的話。
洛飛雪將李言承的神色盡收眼底，她開口說道：“是誰臣妾不敢妄加言斷，但是臣妾知道肯定不是蘭妃。”
李言承面有笑意：“喔，你怎麼不認爲是她，那東西可是她送來的。”
“她敢送來，那麼兇手就肯定不是她。世間怎麼會有那麼蠢的人呢，而且蘭妃的性情皇上不也知道嗎，她絕不是那種心腸歹毒之人。”洛飛雪故意在李言承面前誇北宮蘭煙，就是爲了將矛頭引到蘭妃的身上。
果然，只聽李言承心煩意亂的說道：“飛雪，你先別這樣肯定，待朕去問問蘭妃再說。朕答應你，不管是這次的事，還是上次的事，朕都要給你一個交待。你好好休息，朕先走了。”
“主子，這次的計劃能成功嗎？”流螢提心吊膽的說道，她從未做過這種欺騙別人的事。
“不管成不成功，我和北宮蘭煙之間就只有仇恨在了。”
洛飛雪躺在牀上，手中緊緊抓着身前的被子。
從今天開始，她對北宮蘭煙的虧欠就全部都不在了，自己是害死了她的孩子，但是她也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她本想就這樣算了，可是北宮蘭煙居然對子狠心毒手，想要要了自己的命，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有人說，這深宮大院，就是一處處牢籠。
囚禁了一個人的身，更囚禁了一個人的心。
上一刻他還抱着自己深情款款，下一刻，他就跑去別的女人的懷抱，再也找不回來。
窗外的明月依舊皎潔如銀盤，但是她的心卻再也靜不下來。芳音去了那麼久，還不回來。這讓北宮蘭煙很揪心。
她預感到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轉回頭，看到繡雅挺直了脊樑跪在那裡，北宮蘭煙的心一軟，輕輕喚道：“起來吧，以後記得審時度勢。脾氣太倔了，會容易吃虧的，在這永祥宮，本宮還能護着你，但是出了這裡，本宮就無能爲力了。”
繡雅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說道：“主子，今日的事都是奴婢的算。要打要罰，奴婢都受着。”
“起來吧，哪裡是你的錯啊。”北宮蘭煙說完這句話，再也不吭聲了。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圓月，和周圍的繁星。
她覺得，李言承就如同這圓月，後宮中的諸多女子就如同這繁星，你只有離月兒近些才能被照亮。
“咚咚……”
“進來吧！”北宮蘭煙收回思緒，她披着衣服坐在桌前問道：“打探到了什麼事？”
芳音急忙說道：“大事不好了，傾顏宮的人說，德貴妃吃了娘娘送去的人蔘，吐血不止，幾欲喪命。聽說，皇上已經下旨徹查此案了。主子，我們該怎麼辦？”
“你慌什麼？那人蔘是本宮送的沒錯，但是那卻不是我們的東西啊。就算皇上查出什麼又如何，該是誰的，就是誰的，與本宮何干！”
北宮蘭煙瞪着芳音，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居然慌成這樣。
窗外有風吹進來，北宮蘭煙看着被風吹起的紗幔發呆。
洛飛雪，你終於也要奮起反抗了嗎。好，我等着你，看我們是一起上天堂，還是下地獄，或者，誰纔是最後的贏家。
九月的夜晚，帶着一絲寒冷，北宮蘭煙夜裡被噩夢驚醒幾次，沒有李言承在身邊的夜，她雖然早已習慣，但是她感覺今晚出奇的冷，彷彿是下雪天的那種冷。
第二日，推開門後，北宮蘭煙發現外面真的下雪了。明明還不到十月，外面怎麼就下雪了。
花園的鮮花還沒來得及凋零就被積雪覆蓋，樹上的綠葉在前一天還是鬱鬱蔥蔥的，才過了一晚就成了現在枯萎的樣子。
冬季來臨了，天微微亮，小宮女們就開始打掃院落內的積雪。北宮蘭煙心神不寧的等在宮內，這個宮裡太寂靜了，寂靜的有些可怕。
她還記得昨夜李言承來過一次，他帶着怒火的聲音問道：“那兩支人蔘哪裡來的？”
她是這樣回的：“是臣妾從蔡婕妤那裡討來的。”
之後，李言承舒了一口氣：“不是你就好！”
過了一夜了，她聽說李言承連夜去天牢審問了蔡琴雅，蔡婕妤，不知今日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吃過早膳後，北宮蘭煙去給魏如仙請安回來，就一直坐在殿內發呆。
終於到了午時的時候，北宮蘭煙聽到了一個消息，蔡婕妤在牢中畏罪自殺。
北宮蘭煙失聲而笑，她緊張的心終於平靜下來。攤開手指，她的掌心中印了幾個很深的指甲印。
雲消霧散了，她的脣角上揚，心道，洛飛雪，你以爲會那麼早就定輸贏嗎？我和你之間的較量還長着呢。
所有宮殿內的雪都已打掃乾淨，唯獨傾顏宮是一片銀裝素裹的。
李言承下了早朝，就踩着地上即將化開的薄冰去往傾顏宮。
“別人那裡都是乾乾淨淨的，唯獨你這裡是一片雪白。飛雪，你很喜歡雪嗎？”
洛飛雪接過話來：“飛雪，飛雪，臣妾的名字中有雪，臣妾自然喜歡雪了。”
李言承拉着她冰冷的手，在脣下哈氣。他擡頭，剛好對上她晶瑩的眸子。
今日洛飛雪穿了一件白色的繡着飛鳥襖子，外批一件月白色的的雪絨大氅。頸間那裡圍着一圈雪色的狐狸毛。
肌膚白嫩的她在衣服的襯托下，更顯得潔白無瑕，像是一個玉雕的人兒。
“朕記得，你的本名叫鳳夕顏，你若是想換回來，朕隨時可以爲你更換玉碟。”李言承摟着她回到屋內，他感覺屋裡也很寒冷，於是開口問道：“怎麼，沒有人給你這裡送炭嗎？”
感覺到他不悅，洛飛雪急忙回道：“有送過來，但是臣妾不怕冷。燒了炭，臣妾反而覺得屋裡有一種讓人窒息的感覺。沒有了銀碳，雖然清冷，但是臣妾喜歡這種感覺。”
李言承憂心的說道：“可是，朕擔心你會生病啊，即使免去了你去給皇后請安，但是朕還是擔心你的安危。”
“臣妾已經不是以前的飛雪了，以後臣妾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皇上只用忙着國事就好了。”
“魏如仙被禁足，朕決定將後宮的大權交給你。”
洛飛雪擡頭微笑：“臣妾恭敬不如從命，一定會將後宮治理的一片祥和。”
李言承緊緊握着她的手，會心一笑：“謝謝你飛雪，對了，毒害你的人就是蔡琴雅，她已在牢中畏罪自殺。”
“臣妾多謝皇上替臣妾討回公道。”洛飛雪慢慢施禮回道。毒害自己的人是不是蔡琴雅她很明白，但是他也明白李言承想要息事寧人。
李言承心中說不出的感動，她居然懂自己的心。
“飛雪，謝謝你。以後這個後宮就交給你了。”
洛飛雪點頭，她覺得自己目前要做的就是幫助皇后脫困，自己也剛好需要一個得力的助手。她相信若是魏如仙出來，肯定會嫉恨北宮蘭煙的。
自己根本什麼都不用說，也不用做，只要靜觀她們鬥爭就好了。
李言承走後，洛飛雪望着外面飄落的雪花發呆。
“主子，蔡婕妤真的是兇手嗎？”流螢很好奇，洛飛雪這次怎麼這麼容易就妥協。
“是不是她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已經有人去死了。這件事也該了結了。”
“主子的意思是，兇手另有其人，難道是蘭妃？”
洛飛雪笑容僵住，她回頭看着流螢說道：“你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