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蘭輕輕搖頭,攀上他結實的臂膀,一雙眸子瑩潤昭昭,“我答應的只是像今天一樣日夜相伴,那個漢妃的名號,我卻是不會答應你的。”見他眸子裡的光黯淡下去,她淡淡笑道,“別逼我,好麼?”
清澈的眼眸,傾城絕代的容貌,和此時軟糯含哀求的語氣,換做哪個男人,都不能視而不見,完顏印碩沒有說話,只是長嘆一聲,收緊手臂。
“我此生有何幸,得到你相伴的許諾。”
她淺笑,他喜悅。
即便是她拒絕了他做漢妃的意圖,他依舊是歡喜的,因爲他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個清豔的女子是有着怎樣的灑脫不羈,怎樣的高不可攀,如今她卻答允他日夜相伴,難道他還要祈求得到更多麼。
“八公主我是自小看着她的,絕不希望她遠嫁北狄,這些都是其次,我只是希望她能夠和自己所愛的人共度一生。無論他貧賤,疾病或者醜陋,他都必須要視她如珍寶,愛惜她,疼惜她,守護她,讓她不受一絲一毫的委屈。這樣,即便是在村郭僻壤,她都會很幸福。”
“所以,你的李代桃僵呢?”完顏印碩好笑的看着她,“我昨晚等你說李代桃僵的計策,一直等到現在。”
“公子,早膳已妥當,請兩位梳洗。”碧芷去而復返,在門口稟告。
“要起來麼?”
霄蘭自己已經坐了起來,舒展了下筋骨,滿臉清爽,“不起來我的肚子就要鬧翻天了。”
美人春睡和海棠初醒之時,都是一個女子最動人的時刻,此刻的霄蘭美豔的不似人間,更勝仙子臨凡。
慵懶倦怠中帶着一點小女子似的忸怩,讓人移不開眼光。
“哎,”有人嘆口氣,展臂摟住她,就勢一帶,滾到牀角,熾熱的吻就落了下來,如春雨,似楊柳拂面,輕飄飄,帶着無限的愛戀。
“唔。”萬千的話語被他悉數吞進,霄蘭大睜着的眼睛看着他閉着的眼,享受的摸樣,不自主的,也跟着慢慢合上了眼眸。
門外的碧芷聽見屋裡的異響,很伶俐的招呼手下人一起扯下。
這時候,他家公子要是還想用什麼早膳,那就有鬼了。
等到這兩人真正坐到桌前,吃飯喝酒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
霄蘭滿臉緋紅,坐在桌子一側,不住的灌酒。看得完顏印碩直皺眉,拉着凳子過去挨着她坐下,蹭到她跟前,“我就沒有你那個杯子長的好看?”
“什麼?”
“那你幹嘛一直看着杯子都不肯看我?”完顏印碩手指撫上自己的脣瓣,“我可是負傷了。”
碧芷正在一旁給兩個人佈菜,聽見他這樣說,飛快的擡眼看了一下,繼續手裡的動作。
“那是你活該,誰叫你……”後面的話她說不下去,換來完顏印碩更多的笑聲。
招呼碧芷退下,剩下兩個人的房間裡,他輕聲說,“你昨晚依稀說到鵲央宮裡的人,我想起來了,那裡面除了有靜依皇后之外,應該還有一位你從慕容恆手裡換來的小姑娘,大概叫做……”
“笛安。”她嚥下嘴裡的筍接道。
一塊鵝掌夾到她的盤中,他繼續問,“對,笛安,你打算讓她取代八公主去和親?”
“不錯,”
“恩。是不錯,你那塊好像比較大些。”他的視線忽然落在他盤子裡的鵝掌上,霄蘭無奈的笑了笑,手裡舉着那塊咬了一口的鵝掌,不妨被他湊過來,就着她的筷子,將剩下的鵝掌一口咬掉。
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連串的動作,霄蘭搖了搖頭,拿出手帕遞給他,完顏印碩卻得便宜賣乖的將頭一伸,一副等着她動手的摸樣。
霄蘭不可察覺的笑了下,將帕子丟在他的臉上,自己繼續吃飯。
不得以,完顏印碩訕訕的拿起帕子假裝淚容,“好凶。”手上卻是靈巧的將帕子一抖,滑進了自己的袖子。
“她如今頂的可是慕容家獨生女慕容婉瑩的名頭,你這樣做,不怕慕容恆和北狄聯手,反攻南郡麼?”他頓了下,“你可要知道,北狄人身上流淌着的是狼族的血,他們的野心和實力足以吞沒整個南部。”
“如果是慕容恆交上兵符,不再手握重拳呢?”霄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說的漫不經心。
完顏印碩眉頭一皺,“慕容家世代守着南郡的南大門,要他交出兵符?只怕比登天還難。”
霄蘭清淺一笑,“這個,我自有辦法做到。你有你的國開疆闢土,我有我的國土要守護,我終究還是中州人,不可能爲北狄出謀劃策的。這點,我要說在前面。”她眉目淡然,輕笑間說着殘忍的話。
完顏印碩眉頭挑了挑,終是嘆氣,“本來也沒希望你能幫我,只要你別在後面拆我的臺,我就很高興了。”
“其實,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之所以會讓笛安去嫁給你哥哥,是事出有因的。”她忽然笑了起來,神秘兮兮的說,“你知道真正的慕容婉瑩正是愛慕你兄長完顏昭芒的麼?”
“什麼時候的事?”他也免不了的驚愕。
“大概是十幾年以前,尚且是少年的完顏昭芒隨同北狄使臣到東海瓊島出使,途徑南郡萬良鎮,遇到了還是小姑娘的慕容婉瑩,就是那時,慕容郡主就被你兄長不俗的外表深深折服。並立誓,此生非他不嫁。所以這纔有了後來的不惜一切代價要裝瘋賣傻逃過與五王的婚事。”
“可是真正的慕容婉瑩被慕容恆帶回去了,這個李子到底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霄蘭看他一眼,含義幽深。“笛安以身相替,代那個慕容婉瑩受了那麼大的罪,不能不說,她後來的苦難是因爲我的緣故強加給她的,所以,現在安排一門好的婚事給她,既能救她出冷宮,擺脫終身監禁的噩夢,又能遠走他鄉,遠離是非,即便是笛安一族欠了慕容家多大的情分,到了她這一代,也該終結了。就算是事後,被人發現她並不是真正的慕容郡主,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完顏印碩恍然大悟的一拍額頭,說道,“難怪當初你要留下笛安,不錯,就算是最後被人發現,傳出去,慕容恆就是欺君之罪,礙於慕容家的勢力,誰也不會不分輕重的到處宣揚此事。”
嘴角帶出點點笑意,霄蘭再次接道,“還有一點,你焉知道那個慕容喜歡你家二哥,這個笛安就沒有存了同樣的心思?”
“怎麼說?”
“多半的丫頭跟着自己的主子久了,連喜好都會變得相近,更何況,你二哥偉岸英雄,她一個小姑娘哪有不折服的道理?再說笛安,她性子內斂,會看人顏色,更懂的分場合,識大體,是見過大風浪的人,到了北狄王庭,自然也能應付的來。”
看着他崇拜似的目光,霄蘭輕輕笑道,“幹嗎用那種眼神看着我,我不過是在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點。”
畢竟,有人,因爲她的一句話,而被幽囚在冰冷不見天日的鵲央宮之中,能撐到今天,只能說,笛安是個有福的姑娘。
俗話說得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個福氣,她等到了。
“這件事,你放心,我會去安排。”
“你一個人能做來?還是你打算同誰聯手?”
完顏印碩笑了起來,俊朗的容顏上帶着點狡黠,“當初的侍郎江岐,如今的少傅卿。”
霄蘭一愣,回過神來,點頭,“如今,待兒也該長大了。”
“別說的那麼傷感,纔不過一年有餘而已,不過,樑待的確在這段時間,成長的很快,認真的騎射弓馬,讀書學習,大勝從前,比你在的時候,還要優秀。”
到底是跟着他們長起來的孩子,完顏印碩說起樑待的時候,眼睛裡也有着喜悅的光芒。
“瞧你高興的,好像是你自己的孩子有了本事一樣。”霄蘭忍不住要打趣他。
他的身子一頓,側頭過來,低聲道,“我倒是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夠有這麼大的本事,就算是他什麼都不會,我也會無限欣喜。”
有兩朵紅雲飛上她的臉頰,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啐道:“誰要同你有孩子,長大了,必然是和你一樣的不正經,我纔不要這樣的兒子。”
“哎哎,這話可不像是你說的,”他笑得眼角都彎了起來,摟住她的肩膀,“以後,麟兒就是我們的孩子。”
她臉上的笑僵在那裡,呆呆的問道,“你不在乎他的父親是誰?也不問我?”
“能值得你這樣爲難的人,我不知道或許更好。又或許我是真的被你迷住了,什麼都不願意去追究,什麼都不願意去想,你知道麼,能夠這樣真實的抱着你,同你說話,我心裡是多麼的高興欣喜,在沒有你的那段日子裡,我只覺得什麼江山,什麼北狄南郡,什麼對於我來說都如同虛設。”他帶着她的手撫上胸口,“這裡,那時候空蕩蕩的,我幾乎以爲我已經死了。”
霄蘭呆呆的望着他滿是痛楚的眼眸,慢慢靠在他的懷裡,“對不起,我不該瞞着你,這些事,我本都是該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