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者,天地之交宇也。我相信,天地之間必有我,從此以後,我叫林宸。
使節被不客氣地驅逐出去,就是有忽律可汗的親筆信,元祈亦不屑今日收下。看着胡使滿面驚顫不敢置信的眼神,皇帝越發覺得爽快興奮。他走到晨露面前,一拍她的肩頭,笑道:“今日你爲天朝大長威風,真讓朕大開眼界!”
他一拍之下,只是瞬間,佳人就如同木偶一般直直倒下。那蒼白麪容,以及脣邊一縷殷紅,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這一瞬間,元祈覺得心神皆喪,震驚悲痛得不知如何……
晨露覺得自己彷彿在雲霧間穿行,迷迷糊糊,許久以前的種種經歷,如同幻影一般飄過……
那是她的前世,短暫而璀璨的一生。有很多事,永生不願提起,彷彿鮮紅傷疤隨時要流出血來,有些,卻仍在一些故人口中成爲傳奇,有些內情,甚至連她也不甚明瞭,還是身爲敵方的忽律可汗,在後來笑談中告知……
那許久之前的緣起啊……
景樂十七年
那是前朝最後的盛世,景樂皇帝窮奢極yu,強徵壯丁無數,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在京城築成了連天宮闕,雄偉富麗如同仙境一般。
這位皇帝不愛煩瑣朝政,倒是喜歡和道人方士一起求仙問道,一時之間,只見京城半邊都被香菸籠罩,那股奇異的檀香味經年不散。
許多年以後,即使是本朝太祖元旭——元祈口中的“先帝”,把天下治理得政通人和,仍有術士以極爲傾慕的口氣,談及那一場道門盛事。
然而樂極生悲,這位景樂皇帝耽於仙道,北方的草原蠻族韃靼卻野心勃勃,瞄準了中原的錦繡河山。在試探過虛實後,他們驚喜地發現,這皇皇天朝上國,不過外強中乾,實在是一塊大好的肥肉。
他們閃電似的攻下北門關,十萬精悍騎兵如同惡狼一般長驅直入,不過十來日光景,就毫不費力地來到京城之下。
景樂皇帝此刻做了一件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妙事,亦成就了中華戰史上空前絕後的笑話。他聽信神棍妖言,居然讓幾百個自稱神靈附體的“天兵”大開城門,以爲可以盡破敵夷。
結果自然不言自明。
此役被稱爲“國恥”,那些蠻夷在金碧輝煌的宮中燒殺yin掠,無惡不作,末了竟然獸性大作,把那瓊樓玉宇,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大火熊熊燃燒了一整夜,把天際都映成血紅,彷彿是千萬冤魂,在永不歇止地流血shen/yin。
京城的百姓無不掩面痛哭。
有一個人,沒有哭。
那是一個少女。
她站在郊外的一棵大樹頂端,雙腳點在柔嫩的枝梢上,卻穩如磐石。
她只是十一二歲的年紀,粉雕玉琢似的,卻已看出那絕世的美麗。那種容貌不似真人,簡直如同謫仙降世。
尤其是那雙眼,乍看,如冰雪般清冽,瞳孔深處,卻有謎一樣的冥黑憂悒。
人一旦看入,簡直連魂魄都要被懾去。
她眼睜睜望着那烈火肆虐,整整一夜都沒有移開眼眸。
“這盛世皇朝,已是金玉其外……”她冷冷低喃。看着那飛焰橫天,歷經千萬年的古城,在粗野的肆虐中淪陷、shen/yin。
“這些韃靼人太過囂張……見着幾個土雞瓦狗的王侯將相,便以爲我中華無人了不得嗎?”
她目光轉爲幽冷,森然一瞥那慘境,終於躍下了樹。
沿着小徑走了幾步,只見四周風景如畫,鳥語花香,真是一派世外桃源。
她走到一座隱沒在山腳的宅邸跟前,看也不看它的古色清韻、格調高雅,只是瞥了眼檐下的白綢,嘴角帶着些嘲諷。
真是虛僞……若真是心懷社稷,大可戰死沙場,何必躲在這個別府裡,一邊享福,一邊裝腔作勢?!
她沒有直進,而是無視守衛家人的鄙夷眼光,斜斜走到別府旁的小院裡。
“塵小姐,你回來了。”
連寒暄也算不上,唯一的服侍婢女只是嘴上喊了聲,懶洋洋地從椅子上坐起,回主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