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柘心中暗笑,看向息雅。
不料息雅猛一擡頭,向袁柘道:“妾有一事想請教令尹。”
袁柘一愣,隨即恢復了笑容,道:“夫人請講。”
息雅道:“守在妾的行宮外的侍衛可是袁令尹您帶來的,”
袁柘道:“他們都是宮裡的侍衛,不是臣的人。”
息雅冷笑道:“陛下每日至少要來妾這裡一次,可從未帶過侍衛。爲何您一來,陛下就帶了這麼多人,”
袁柘的:“這……”
息雅緊追不放,一步步逼近袁柘,道:“而您恨不得盯緊我們主僕,直接追到了廚房裡。您就這樣懷疑妾身,怕妾在食物裡下毒嗎,”
袁柘道:“夫人真愛說笑,臣怎敢懷疑夫人,”
息雅淡淡道:“那就是您另有圖謀了,”
袁柘賠笑道:“這,這怎麼可能,”
息雅微微一笑,瞪着他的眼睛,冷冷道:“ 沒有就好。”向知秋道:“ 去找個坐席放在這裡。即使令尹想要監視咱們,也得讓人家舒舒服服地監視。省得一個伺候不好,斷送了咱們的性命。”
袁柘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向息雅作揖道:“臣忤逆了夫人,罪該萬死。”
息雅冷冷道:“您這話就折煞妾身了。我們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婦人,令尹能一句話召來千軍萬馬,自然也能一句話讓我們身首異處。”吩咐知秋道:“你還杵在這幹什麼,還不快去擡坐席,”
袁柘忙擺手道:“不必了,不必了。臣還是去陪着陛下爲妙。對夫人,臣哪裡有不放心之理,”
息雅淺笑道:“說得也是。您這面一走,那面還可以派人在廚房外監視着我們主僕,有什麼不放心的,”
袁柘急道:“臣不敢。”
息雅冷哼一聲,背過身去。
袁柘自討無趣,灰頭土臉地回廳堂了。
息雅待他走遠,終於支撐不住,癱坐在地。手裡的黃酒也摔得粉碎。
知秋顧不得去收拾,拉住息雅的手,道:“公主您沒事吧,”
息雅捂着胸口,艱難地搖了搖頭,向知秋道:“快去看看廚房外還有沒有人頂梢,”
知秋立即動身查看,過了一會兒回來報道:“沒有。公主您那番話說得真是絕了。我若是袁柘也不敢再打您的主意了。”
息雅道:“快去找塊抹布把這裡的黃酒擦擦。”扶着竈臺,緩緩站了起來。
知秋先掃了酒瓶的碎片,又從竈臺上翻出幾大塊抹布,吸去了灑出來的黃酒。
息雅心中惦記秦柔,又急又惱,乾脆也抓了一塊抹布和知秋一起收拾,剛往酒漬上擦了一把,忽地叫了出來。
知秋以爲她割破了手,急忙來看,不料息雅卻捻着一塊白色的抹布,道:“這,這抹布怎麼好好的變成了藍色,莫非,莫非有鬼怪作祟,”
知秋拿過抹布一瞧,不由笑了,道:“我的傻公主,您在祁國也沒待多久,怎麼變得比祁人還迷信,”
息雅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知秋道:“黃酒一旦遇上面湯,就會變成藍色。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絕對與鬼怪無關。”
息雅愣愣地看着她手裡的抹布,雙眼忽然放出光彩。
知秋掂了一個食籃,款款走向守在門口的兵士,笑道:“奴家乃是息夫人的貼身侍女,想託大哥幫忙捎件東西給行館的雍國王后,不知可否,”
兵衛們彼此相視一眼,沒敢答話。
此時,侍衛長走了過來,瞧見知秋,立即滿臉堆笑,拱手道:“這不是知秋姑娘嗎,幾日不見,真是越發水靈了。”
知秋笑道:“您真是愛說笑。這宮裡的美人成百上千,怎麼也輪不到奴家啊。”
侍衛長笑道:“您真是謙虛。息夫人和您可是宮裡大家默認的最美的主僕。對了,您怎麼提着食盒,”
知秋道:“夫人恰巧想起雍國王后前幾日提及想喝冰鎮的梅子酒,便要奴家給行館送去。可是奴家一見這陣勢,就知道肯定出不去,所以想拜託幾位大哥幫忙把這食盒送到雍國王后那裡。可是……”
侍衛長笑道:“我當是什麼大事,原來如此。”雙眼一瞪,向左右的士兵責罵道:“虧你們還是堂堂男子漢,怎麼連替人家姑娘送個東西都扭扭捏捏的,”
一個高個侍衛把侍衛長往旁邊一拉,低聲道:“令尹可是交代咱們看住了息夫人身邊的宮人,而且這東西又恰巧是給雍國王后的,若是出了岔子,可沒人負得起責任啊。”
侍衛長一愣,不由點點頭。
知秋早已料到,笑道:“令尹已經親自檢查過這個籃子了,幾位大哥若不放心,還可以再打開瞧瞧。”
侍衛長向高個侍衛使了個眼色,向知秋道:“那將勞煩姑娘將食盒打開,叫咱們看看吧。近日宮裡不大太平,咱們也是奉命行事。”
知秋見那高個侍衛已經跑向袁柘所在的廳堂,微微一笑,將食盒一層層打開,但見裡面果然只有一小瓶酒漿和一小碟水果。
侍衛長道聲“得罪”,親自把食盒拿過,一層層檢查,連墊在盒子裡的布也一一抖開。此時那高個侍衛也已經跑了回來,向侍衛長一拱手,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令尹的確也檢查過了。”
侍衛長將食盒收拾好,遞給知秋,道:“多謝姑娘體諒,得罪了。”
知秋笑道:“您太客氣了。大家都是當差的,誰也不敢拿腦袋開玩笑。”
侍衛長將食盒遞給一個精瘦的侍衛,道:“快去給行館送去,早去早回。”
知秋忽然叫住那侍衛,道:“勞煩小哥告知雍國王后一聲,說這酒是夫人親自釀的,味道雖美,但若沾在衣服上,可就洗不起來了,叫她萬萬小心。”
精瘦的士兵笑道:“姑娘放心,屬下保準連東西帶話一起送到。”一溜煙跑了。
秦柔正和趙毅在庭院裡練劍,忽聞婢女傳報,說息夫人遣人送酒過來。
秦柔收了劍,前往前廳,見送東西來的竟然是一個侍衛,不由吃驚。
侍衛行完禮,將食盒遞給一旁的婢女,便要退下。
趙毅道:“這位小哥似乎不是息夫人宮裡的人吧,知秋姑娘怎麼沒來,”
侍衛道:“屬下在軍機閣當差,今日來後宮辦事,正好遇到知秋姑娘。她有事在身,所以託屬下幫忙捎來食盒。”
趙毅道:“知秋姑娘可有什麼話交代嗎,”
侍衛想了一想,道:“ 她說這梅子酒是夫人親自釀的,味道雖美,但若沾在衣服上,可就洗不起來了。 ”
秦柔向趙毅笑道:“你上一次把酒灑到了人家姑娘的裙上,人家現在還惦記着呢。”
趙毅也笑了,道:“沒想到知秋姑娘也這樣小性子。”
那侍衛疑慮盡去,一身輕鬆地回去覆命了。
他前腳一走,趙毅後腳便閉上了門。
秦柔則親自打開食盒檢查,見裡面只有一瓶酒和一盤水果,有些失望。
趙毅遲疑道:“莫非祁王並無打算對我們出手,只是 我們過於敏感,會錯了意,”
秦柔搖頭,道:“在軍機閣當差的兵士身負重任,怎會好好跑到後宮來,”
趙毅道:“您又不是剛剛救了息夫人,祁王早不請,晚不請,偏偏明日要請您赴宴,這其中的確有些蹊蹺。不如明日還是不要去了。”
秦柔卻似乎並沒有聽他說話,只是拿着酒瓶,細細打量,過了半餉才道:“我最在意的還是知秋讓那侍衛捎來的話。我們又不是小孩子,她爲何叮囑我們不要把酒灑在衣服上,”
趙毅道:“而且那侍衛似乎並不想把那句話告訴我們。”
秦柔忖度道:“如果是你,在交代別人不要把酒灑在衣服上後,會加上一句什麼,”
趙毅道:“自然是'千萬要小心之類的。”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息夫人是要我們小心祁王。”
秦柔依然在看酒瓶,道:“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否則她們何必送來這個食盒,不要把酒灑到衣服上……這個酒到底有什麼玄機,”
趙毅道:“屬下對酒還有幾分研究,讓臣看看如何,”
秦柔將酒瓶遞給趙毅,趙毅拔開瓶塞,嗅了嗅,蹙起眉頭。
秦柔道:“怎麼樣,”
趙毅道:“這並不是梅子酒,而是黃酒。”
秦柔道:“黃酒,”
趙毅道:“這息夫人到底在盤算什麼,難道是想跟我們玩兒啞迷嗎,”
秦柔復又拿起食盒,道:“我明白了。”將墊在籃子裡的布抖出,把整瓶酒全部倒了上去。
趙毅目瞪口呆,道:“您這是幹什麼,”
秦柔微微一笑,將布展在趙毅面前,道:“你看這個。”只見布上寫着幾個藍字袁柘要害你,儘快逃,莫要等明日。
趙毅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秦柔笑道:“黃酒遇到麪湯就會變成藍色。我們在玄武潭時,那些背不下書的弟子就經常用這招作弊。”
趙毅道:“幸好我們早就料到劉羲緯會恩將仇報,做足了準備。”
秦柔道:“劉羲緯恐怕要待深夜才佈置兵力,圍剿我們。我們必須在那之前趁機溜出去,一定要多備些暗器。 ”
趙毅點頭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