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擡起頭,遇到了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心中不由一震。
項重華肅然而堅決地道:“重華可以向夫人保證,重華絕對不會再做無謂的多情了。”
魏夫人道:“可是……”
項重華打斷她,道:“口說無憑,重華自然會拿出足夠的證明以讓夫人安心。”他淡淡一笑,眼中閃過一縷複雜的神色,接着道:“我相信夫人過目之後,是絕對不會拒絕重華的。”
魏夫人道:“好!我們一言爲定!”滿滿斟了兩杯茶,遞給項重華一杯,自己一飲而盡。
項重華慢慢喝完,道:“不知在令夫人信服之前,我們可否先與尊夫婦結爲朋友?”
魏夫人灑然笑道:“有何不可?妾想請儲君明日前往我魏府用膳,儲君意下如何?”
項重華笑道:“請夫人把這個機會讓給重華。重華想要先招待城主和夫人一番。我們包下了城東的悅樂客棧,近日剛好找到了一個手藝很不錯的廚子。可否請二位明日中午前來賞光?”
魏夫人笑道:“一言爲定。”
衆人聽聞魏起和魏夫人要來,均欣喜不已,一大早便忙活地張羅準備。
荊草活蹦亂跳地在廚房竄來竄去,一會兒抓把花生,一會兒偷個桃子,一不留神,頭上便捱了杜若一記。
杜若笑罵道:”荊猴子,你稍微安穩會兒會長蝨子啊!晃來晃去得煩不煩?”
荊草道:“我這不是替你高興嗎?若非有你的高招,魏夫人也不會鬆口。你可是咱們雍國的大英雄、大功臣!”
杜若道:“替我高興個什麼勁兒?你該替你的儲君大哥高興纔是。有了魏氏夫婦的協助,他一統江山、坐擁天下佳麗可就指日可待了。關我這個小女子什麼事? ”
秦柔忙插過來,笑道:“誰說不關你的事?儲君成了大業,秦非就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相國。你這個相國夫人難道不風光?”
杜若稍稍開心了一些,向秦柔笑道:“誰說咱們的阿柔嘴笨?你瞧瞧,這嘴簡直要甜死人!”
荊草道:“你是不知道,秦柔在朝廷裡面有多受歡迎!青年臣子裡,五個有三個暗戀她。那些老頭子也巴不得她當兒媳婦。”
杜若將一個果子塞到了荊草嘴裡,道:“好了!知道你嘴甜,賞你一個果子!”
荊草咬了一口,依舊不肯走開,道:“你們見過了那個魏夫人了,她長得什麼樣?”
杜若想起魏夫人氣急敗壞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道:“還不錯!就是腰身有些過於結實了。”
秦柔道:“其實她一點也不胖,頂多是顯得比一般女子壯點兒。”
荊草幾口吃完果子,跳到了竈臺上,盤腿坐起來,道:“就只是這樣?我可是聽說她是萬樂城的第一美人。”
秦柔道:“此言不虛。魏夫人的確明豔動人,而且頗有英氣。”
杜若也點頭道:“我也喜歡她!真給咱們女子爭臉!”望了一眼正端着盤子走進廚房的若邪,大聲道:“可比那些只會以色侍人的妖精強多了!”
秦柔忙拉她的袖子。
杜若甩開她的手,接着大聲道:“以色侍人,色衰愛弛!不過我看啊,愛弛也不用着等到色衰!世上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某些人以爲自薦枕蓆就能留得在男人的心,殊不知別人也可以有樣學樣。到時候,還不一定是便宜了誰了呢!”
若邪臉上依然帶着最迷人的笑容,向杜若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道:“秦夫人好!”接着也向荊草和秦柔行禮問好。
若邪白眼一翻,道:“我哪裡好了?一大早就碰晦氣!”
若邪笑道:“可妾看夫人您紅光滿面,容光耀眼,哪裡像是着了晦氣,簡直是鴻運當頭!”
杜若沒想到她不但輕描淡寫地把自己的辱罵化解,還順便誇讚了自己一番,不由一呆,隨即冷冷道:“是嗎?我怎麼忽然就覺得這樣噁心呢!”
若邪關懷道:“一定是您在廚房待得太久了。您有孕在身,不宜操勞,還是讓妾來吧!”
杜若沒想到她順着話題,竟然要反客爲主地要將自己趕走,可也找不出理由反駁,只能自己生氣。
秦柔道:“還是我自己來吧。若邪姑娘恐怕也不習慣庖俎之事。”
若邪道:“妾也是貧苦人家出身,做這些活兒絕對沒有問題。何況,多數菜餚都是由廚子們烹飪的,我們只需安排宴席和做幾個特色菜以示對城主及夫人的敬意就好。”
杜若轉頭就走,道:“阿柔!你還等什麼呢!非要人家拿着掃帚趕你不成!”
秦柔道:“嫂子先回去休息吧。讓若邪姑娘一個人在這裡忙活,我還是不放心。”
杜若“哼”了一聲,自行走了出去。
秦柔向荊草一笑,道:“小草也來幫幫忙好不好?”
荊草驚訝道:“我?你不怕我搗亂?”
秦柔道:“怎麼會呢?誰不知小草大爺身手敏捷,眼力過人,怎麼會給我們添亂?”
荊草歡呼一聲,歡天喜地地忙了起來。
若邪似有意若無意地深深看了秦柔一眼。
魏起的馬車準時到了項重華所住的客棧,項重華帶着秦非等人,親自到門口相迎。
孫哲左右一瞧,向身邊的侍衛道:“荊草怎麼不在這裡?”
侍衛答道:“草爺在廚房給秦姑娘和若邪姑娘幫忙。”
孫哲差點跳起來,道:“這個猴子瘋了嗎?不好好地陪客人,去廚房做什麼!不當將軍,想當大廚了嗎?”
項重華和魏氏夫婦寒暄一陣後,入席坐下。桌上已經上了幾個小菜,項重華舉杯向魏起和魏夫人,道:“二位能來,實在是使篷壁生輝!酒淡菜陋,不成敬意!”
魏起和魏夫人將酒飲盡,讚不絕口。
秦非也端起酒杯,準備敬酒,忽然發現自己的杯子竟與衆人不同。杯子的外形雖和他人的一樣,但底部和邊緣很厚,只能盛少量酒。
秦非向魏起敬酒。
魏起笑道:“沒有想到秦先生一介文人也有如此好的酒量!”
魏夫人笑道:“人家還不是爲了迎合你這個酒鬼!”
魏起道:“我這個人,沒啥愛好,就是愛酒、愛武、愛老婆!我最看不慣那些拿了個喂鳥都不夠的小杯子敬來敬去的人!男人嘛!不大口喝酒還有什麼資格當爺們兒!秦先生夠爽氣!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秦非心中暗叫慚愧,心道:“若非有這個外大內小的杯子救場,今天這關可着實不好過!”
趁着魏起、魏夫人和項重華聊得起勁的空當,向旁邊的僕從低聲問道:“這個杯子是怎麼回事?”
僕從也低聲道:“是若邪姑娘親自設計,令人專門給您準備的。”
秦非“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魏起道:“說起來,儲君還沒有向我們引薦那位盜走鐵卷的壯士呢!老魏我可是好奇得不得了!他可否也在這裡?”
魏夫人也不由神色一動,低下頭,喝了一口酒,暗暗掃視了周圍一遭。
項重華笑道:“他對城主和夫人敬仰得很,現在正在廚房裡表心意呢!”
荊草一手一個盤子,笑呵呵地跨進大廳,道:“菜好了!來嚐嚐我草爺兒的手藝!”
項重華正要順着他的話,誇獎他一番,互聽兩聲盤子砸地的脆響。
荊草愣愣地站在原地,一瞬不移地盯着魏夫人,菜餚撒了一地,狼藉不堪。
秦非驚慌不已,正想着該怎麼圓場,魏起卻灑然一笑,道:“英雄果然不適合廚房!不過,這位小哥的心意,我們還是心領了。”
秦非和項重華雙雙鬆了一口氣,正要稱讚魏起的胸襟,卻見荊草伸手指向魏夫人,道:“你,可是孟姑娘?”
魏夫人不動聲色,道:“不錯。”
荊草後退兩步,苦笑幾聲,低聲自語道:“爲什麼?爲什麼我喜歡的每個人都已經嫁作人婦!”
轉頭便衝出了大門。
秦非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解釋道:“他可能有些緊張。”
魏起大大咧咧地擺擺手,笑道:“沒關係!我理解!我第一次見到老丈人時,比他還緊張呢!不但把醋當成了酒,還把洗手水當成了湯。”向魏夫人道:“你還因此整整三天沒理我,記不記得了?”
魏夫人正在蹙眉沉思,猛然回過神,只是生硬地笑了笑,道:“我似乎有些喝多了,出去透透氣。你們先聊着。”快步走出了宴廳。
荊草唉聲嘆氣地躺在草地上,臉上蓋了一大片半枯了的梧桐,餘光忽督見一角紅裙,“嗖”的一聲站了起來,望着魏夫人。
魏夫人細細打量了他變天,才道:“原來是你。”
荊草垂頭道:“沒想到,你還記着。”他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袋子,遞給魏夫人道:“還給你。那天,我真的不是有意拿走的,只是忘了還給你。雖然,儲君的確是叫我偷鐵卷的,但我絕對沒想過對你下手,我只是……”
魏夫人伸手接袋子,道:“原來如此。”
荊草蹙眉望着她白皙的手,手指並沒有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