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重華不由想起被息麗華所還而與自己相隔千里的息雅,黯然心傷,向她怒道:“那息雅呢!息雅又有什麼錯!你爲了一己私慾,居然狠心將她一生的幸福都斷送掉。你還算是人嗎!”
息麗華咬牙道:“她嫁給了垂垂老矣的姜王,天下人都爲她鳴冤喊屈。而我嫁了你父親,卻是舉國歡喜。憑什麼她就可以得盡愛憐,而我卻從小就得逆來順受,甘之如飴?難道就只是因爲她是嫡女,而我是庶出?難道就只因爲術士說我命中註定仰國禍民,而她生下來便是嚴冬桃花盛開,被當成神仙救星般的捧着?我偏要讓息國人看看誰纔是榮寵至極,偏偏要讓這天之驕女受盡**。可笑她堂堂七國第一美人,如今也只是個殘花敗柳罷了,比我這個**又強到哪裡去了?。”
她揚聲大笑,眼前黑影一動,已經被打翻在地。息麗華握着身子,只覺胸口血液翻滾,張開嘴,竟然吐出了兩顆牙齒。
項重華拔出掛在柱子上的一把寶劍,劈頭就要照着息麗華砍下。
站在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秦非忙上前一把攔住項重華,道:“儲君請住手!”
秦非緊緊拉住項重華的手,手心悄悄在他手背上寫下兩字。
項重華唯一沉思,隨即收劍入鞘,向息麗華冷冷道:“你終於也承認你是個**了嗎?”
息麗華渾身劇痛難忍,卻昂首笑道:“是又如何?你那死鬼老爹有資格讓我爲他守身如玉嗎?”
項重華道:“你叫他死鬼,卻還不是爲他生下了兒子?難不成項重憶是江萬里的孽種?”
息麗華高聲叫道:“是又怎樣?那兒子就是我與別人生下的,枉他堂堂一國之君卻做了這麼多年的便宜老爹!我既然能親手毒害他,爲什麼就不能讓他當王八?”
江萬里嚇得臉色蒼白,忙擺手道:“不,不是我。重憶公子真的不是……”
但他微弱的聲音卻早已被項重華洪亮的笑聲所掩住。
秦非的手自王座旁邊的雕柱上緩緩移開,側轉的臉上似有不忍。而王座不知何時已然悄聲移開,露出一間小小的空間。原來王座後已經被事先安裝了一個密室,而開啓的機關,就在旁邊的雕柱上。項重華故意激息麗華說出這番話,便是要讓藏身於其中的雍王室的肱骨老臣認定項重憶是息麗華與外人苟合的野種。
可息麗華更沒有想到,項重憶也在其中。
項重憶呆站在密室裡,滿眼淚光地看着自己的母親,顯然將息麗華的一番話全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息麗華險些暈倒,顫聲道:“憶兒!娘全是騙他們的。你確實是你父王的親生骨肉啊!”
項重憶似是失了神一般,兩眼呆視前方,一言不發,耳中反覆迴盪着母親的話: “那兒子就是我與別的人生下的,我既然能親手毒他,爲什麼就不能讓他當王八?”
項重華笑着向暗間拱手道:“衆位伯叔大人,委屈你們了。”
只聽一聲嘆息從暗間傳出,靖候率着十幾位王侯貴胄從項重憶身後的陰影裡走出。
息麗華臉色蒼白。
她剛剛的一番胡言萬語,無疑已經把自己的兒子置之於萬劫無復的死地了。
息麗華秀眉倒豎,瞪向項重華,雙目似要噴出火來,嘶啞着嗓子吼道:“項重華!你,你好狠毒的心!竟然設計騙我。”
她轉臉咬牙、膝行向靖候等人不住叩首道:“諸位伯伯叔叔,妾只是一時衝動,胡言亂語。妾身萬死不足惜。但重憶確確實實是大王的骨肉,請你們……”
靖候冷哼一聲,甩袖拂開她道:“好一個賤人。若非儲君聰慧,從你嘴裡套出實情,我們真要被你活活騙死。你個毒君害夫的禍水,要叫伯伯叔叔,還是去叫你那姦夫的兄弟好了,我等承受不起!”
項重憶聽得一向敬愛的父親竟是爲母親所害,而自己是個來歷不明的野種,小小心靈哪裡受得住,撇着嘴想要哭,卻怎麼也發不出聲來。
息麗華眼看他小臉憋得青紫,心如刀割一般,不住地向諸位王侯老臣求情,聲淚俱下。
跪在一邊的江萬里見其他老臣貴胄正一個個橫眉怒目地瞪着自己,嚇得魂都飛了。
江萬里一面搖頭,一面腰身後仰靠在腳跟上,雙手亂擺道:“不是我的,這孩子不是我的。這賤人和我沒、沒有。我也是被息麗華這個賤人耍了。我,我冤枉啊。饒命啊!”
息麗華聽得此言,猛然回頭瞪着他,以手撐地想要勉強站起,卻又栽到地上。她咬着牙又向前站起,復又倒地,如此折騰了十幾回,纔到了江萬里面前,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嘶聲道;“你居然敢說和我沒有關係?你還是男人嗎?我對你有哪一點不起?我縱然是在利用你,卻也感激你惜我護我,所以一直對你整個江家容忍退讓,你現在倒想推個乾淨!你的確不是我腹中孩兒的父親,你,你不配!”說完又捶又打。
江萬里慚愧不已,握住她的雙手道:“對,對不起……”
息麗華怒道:“你給我滾開,我和你沒關係。”一把將他推開,卻感到胸悶腹痛,胃裡更是翻騰不已,“哇”的一聲嘔吐出來。
秦非搶到她身邊,手指往她手臂上一搭,沉默不語,只是喂她服下一顆丹藥。
江萬里一把拽住秦非,吼道:“你喂她吃了什麼?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拼命!”
秦非一把把江萬里推了個四腳朝天,冷冷道:“我只是給她吃了可以安胎的芩術丸罷了,哪能及閣下的一番話讓她肝腸寸斷?”
江萬里眼看息麗華伏在地上面色蒼白、悽憤欲絕,心裡轉過她對項重華述說的一番話,越想越愧,陡然升起一股勇氣,直起身子走到項重華腳下,俯身跪倒道:“儲君忠勇雙全、世所罕見,罪臣卻愚不自知,屢次冒犯,實在萬死難贖。”他轉身向息麗華深深看了一眼,心道:“麗華,萬里無用,累你至此,只能爲你做這麼多以償還了。”
他又向項重華叩拜道:“罪臣罪孽深重,本已無話可說,但罪臣知儲君仁義普惠,寬宏大量,所以斗膽求您饒過麗夫人。她只是一介婦人,從謀害儲君到毒害大王、霍亂朝綱全是罪臣一人所爲。請您饒過麗夫人母子,哪怕將她貶爲庶人或是幽禁深宮,罪臣也感激不盡。”
項重華居高臨下地斜視着江萬里,冷冷道:“大膽賊人!你有何資格跟本太子討價還價,你以爲本太子會任由你們這羣亂臣賊子逍遙法外嗎?”向靖侯等人走去,拱手爲禮道:“重華爲讓真相大白,所以叨擾各位長輩實在過意不去。現在諸位既已知曉真相,還是速回府邸休息吧。”
靖侯躬身道:“儲君乃雍國之主,爲臣的自當奔走效力。何況今日之事關係重大,更讓我雍國免去江山落入他姓孽種之禍。儲君英明果敢,雍國得此明主乃是天大的福分。我等今後自當爲儲君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項重華和他們謙讓了一會兒,纔將衆人送出大殿。待得衆人行遠,殿門重閉後,他纔回到王座上,淡淡向江萬里道:“本太子剛纔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你到底有什麼資本可以和本太子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