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琛被神兵天降般跑出來的袁柘擺了一道,又身負箭傷,氣得七竅生煙,大發雷霆。
許殊時而看看紅臉怒目的李放琛,又時而望望營外,欲言又止。
李放琛狠狠將碗往地上一砸,怒道:“好一個袁柘,明日我一定要親自出陣,挑死這黃毛小兒!”
隨行的軍醫忙跪下勸道:“李將軍息怒,您箭傷未愈,切勿動氣,還是好好休息再做打算吧!”
許殊下定決心,終於站起來道:“現在並不是休息的時候,請將軍立即下令全員備戰,以防不測。”
一名禆將不滿道:“軍師也太過謹慎。細算時間,翼國的袁柘能在今晚出現,定然是馬不停蹄的從其封地趕來此地。他們現在也是人倦馬疲,怎麼可能有餘力來偷襲我們?”
許殊道:“兵法者,詭道也。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若是對方猜到我們的想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我們恐怕只有捱打的份兒。”
另一名將領道:“若是對方今夜沒有來,反而明日攘戰, 我們枕戈待旦, 弄得自己白倦怠不堪,豈不是要吃虧?”
許殊跺腳道:“袁柘雖未得袁濜重用,其用兵之高明,心思之敏銳,卻是翼國無人可及的。怎能以常理忖度他的心思?”
一個高個將領打了個哈欠道:“袁柘縱然有這心,也未必有這體力。 軍師的想法未免過於異想天開。 ”
許殊急道:“此言差矣!當年李賁將軍出兵姜國時便用過此計,對方也是因爲大意,結果被殺得幾乎全軍覆沒,至使方寸大亂,連連失去了五座城池!”話一出口便後悔莫及。
李放琛聽得“李賁”二字,臉色完全沉了下去,冷冷道:“軍師不但話多,想得也太多了!”向周圍道:“傳令下去,全軍將士立即休息,清早隨本將軍殺入怡城,一雪恥辱。”
許殊自知自己雖爲軍師,但出身低微,若無名門貴胄的李放琛來爲其撐腰,那些禆將根本不會將自己放在眼裡。而自己接二連三觸到李放琛痛處,失去了對自己信任有加的李放琛的好感,眼下什麼也做不了,只得徒呼奈何。
諸將帥的營帳皆已熄燈,許殊卻無法入眠。他緩步走過一座又一座,最後停在糧草營裡,不住嘆息。火雖然被熄滅,但糧草被燒焦的味道依然散佈在空氣裡。
許殊望着尚未被燒及的糧草,眼睛忽然一亮。
項重華帶領了一千士兵,隱藏在草叢裡,身邊則是依舊臉色枯黃的秦非。
項重華忍不住道:“深夜風寒,你的身體又沒有康復,何必來這裡受這份罪!”
秦非道:“我可是你的左膀右臂,若總是一到戰場就暈,豈不是拖你後腿?我必須儘快適應,儘快能把書上的兵法運用於實戰!”
項重華道:“我已經適應了戰場,小草和彭公也越來越能幫上忙了。加上有袁柘在,你還擔心什麼?”
秦非嘆氣道:“但我是軍師,更打算當你一輩子的軍師。你能讓袁柘跟你一輩子嗎?”
項重華沉默了一會兒,道:“沒有想到,袁柘這麼厲害!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秦非道:“所以,我更得珍惜這段和他共仕的時間。一則是取長補短,二則是弄清他的個性和用兵習慣。袁柘總有一天會成爲我們的敵人。”
項重華嘆道:“而且是個很可怕的敵人。”
彭公上前稟告道:“一切進行順利,袁柘公子的隊伍順利地殺了李放琛一個措手不及,而我們的人也功佔了敵營。李放琛他們現在正在沿大路撤離。”
出去偵查的荊草也已回來,稟告道:“李放琛的送糧部隊來了。”
項重華道:“押送糧食的是誰?”
荊草道:“是一個白面書生和一個青臉高個的臭小子。書生我在敵營裡見過一面,似乎姓許。那個青臉的似乎叫他軍師。”
項重華沉思了一會兒,道:“我還奇怪李放琛怎麼肯借李賁之名,原來是許殊的主意。這個許殊不簡單啊!那個青臉的是李放琛麾下最得意的家將,叫李凱。看來,他們的確很重視這糧草。”
正說話間,項重華隱約感受到大地輕微的震動。即將破曉的天色顯得曖昧不清,卻可以看到迎面而來的人馬和運糧車。項重華待他們走到最適宜攻擊的地方後立即發號施令。伏兵一擁而上,刀劍紛出,與雍軍鬥在一起。
項重華一馬當先,重劍奔雷閃電般揮舞開來,有如虎入羊羣。荊草則憑藉着靈活的身形縱撲跳躍,也殺滅不少敵軍。而彭公的劍術則狠辣而機敏,乾脆利落,頗適合於戰場殺敵。
那青臉的李凱也的確是一名猛將,手中青斧大開大闔,砍瓜切菜般將殺到糧草附近的翼軍紛紛砍倒,還將許殊護得滴水不漏。
秦非見到許殊果然在隊伍之中,叫道:“拿下許殊者,賞金千兩!無論生死!”
衆將兵立即向許殊涌來,數十把弩箭也對準了許殊。
李凱一斧削掉衝向許殊的一個士兵,令一手打落了射向許殊的箭失。三名持槍的翼兵又隨即殺到,被他砍死兩個,踢飛一個,猝不及防間,左臂被射中。
李凱咬牙叫道:“護送軍師要緊,大家撤!”伸手拔出箭失,反手插死一個欲偷襲的兵卒。繮繩一拉,護住許殊被跑。其餘的兵卒也紛紛跟着撤退,丟兵曳甲好不狼狽。
翼兵圍住糧草車,等待號令。荊草第一個衝過去,就要掀開蓋在車上的遮布。
秦非忽然喝道:“住手!”嚇得荊草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彭公奇道:“軍師可有何吩咐?”
項重華也納悶道:“你這是怎麼了?”
秦非蹙眉道:“糧草可謂是軍隊的血液,但他們這麼輕易就放棄了所有的糧草,我看此中定有蹊蹺。”
項重華立即道:“大家全都退開!”取來一隻弓,瞄準一塊遮布,手指一鬆射了出去。箭失恰恰地將遮布蹭落。一股青煙驟然騰起,秦非驚叫道:“這是毒煙,大家快屏住呼吸往逆風處跑!”
索性只打開了一塊遮布,毒煙漸漸隨風消散,但還是有數十名兵卒中毒,十幾名死亡。若貿然掀開所有的糧草遮布,後果不堪設想。
彭公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幸虧軍師機敏,否則我等可要命喪此處了。”
項重華嘆道:“這定然是許殊的詭計。他料到我們會派要人乃至親自來劫持糧草,便把糧草換成毒煙。此人計謀之深,心思之細絕不在李放琛之下,但他的冷靜和謙卑卻恰是李放琛最爲欠缺的。息麗華好毒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