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去找工作的前兩天,每次回來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我一邊安慰他的同時,又很捨不得,要是他真的扛不住,回去找他的媽媽,那我們這輩子還能不能相見,都是個未知數,一直以來他都是我的依靠,我不知道他走之後,我能不能活得下去,但是我不能這麼自私,景銳爲我做得太多了,我必須要狠下心來,成全他。
從景銳出去借錢沒借到,他沒有再提出要回去住一百多酒店的事,而且帶給我吃的東西,也沒有之前豐盛,還只帶了一份回來,讓我吃,還說他已經吃過了,我吃了一半之後,故意說吃不下去,怎麼勸我都不吃,景銳這才說捨不得丟掉,沒幾下就全吃光,我就知道,他身上肯定沒有多少錢了。
他沒找到工作,又想着要給我補身體,於是他自己忍着不吃,給我帶好吃的,他能夠如此對我,我真的覺得,此生足矣,任我再怎麼捨不得,我知道我應該要放手了,而且必須放手。
可是到了第三天,景銳回來得很晚,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全身都是汗臭味,頭髮上全都是灰,不過他手裡還是不忘提了好吃的回來,是肯德基的大桶裝。
將東西放好後,直接就去衝了個涼出來,高興地告訴我,他找到工作了,今天就好好的大吃一頓。
我問他,是什麼工作,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其實從他一進門,我看到他後,就想要哭,和電視上看到的那些農民工沒什麼區別,他絕對是去幹的苦力活。
他說是在一家裝修公司做工人,每天就是跟着師父刷牆,看起來是比較髒,不過工資也日結,每天有八十塊。
我知道他肯定餓壞了,累壞了,也不再去繼續逼問,而是裝作開心的和他一起把東西給吃完。
那天晚上他早早就上牀睡着了,從來沒有打過呼嚕的他,打了一整夜,睡得連動都動不了。
待到他睡着的時候,我看到他的雙手上,全都是小個小個的血口子,還有血泡,哪還像他之前那雙細膩白晳的手,我捂着我的嘴,哭了一夜。
我知道勸說沒有用,只希望他再幹兩天,他的身體受不了,這樣他就會打退堂鼓了。
第四天他出門的時候,我請求他晚上不要再帶東西回來了,故意說他回來得晚,我早就餓壞了,我想自己買東西吃,讓他在外面餓的話,也早點買吃的,不用大老遠的特意買回來給我吃。
他買回來的東西,都是貴的,他幹一天的活,才賺到八十塊錢,可是買肯德基就花了幾十塊,我怎麼忍心再讓他去買,就算不買肯德基,他給我買的什麼排骨湯啊,大骨湯這些,也都是七八塊一份的,我可以吃碗素面就解決的,兩三塊錢的事,沒必要花那麼多的錢。
他實在拗不過我,又給了我五十塊錢,讓我想吃什麼都去買,現在他是個學徒,等到他學成了,當上師傅的時候,一天就有一百以上了,讓我等着享福就行了,什麼也不要去想,他不會讓我捱餓不會讓我受苦的。
我強忍着心底涌出來的淚水,接過了他的錢,他看了我一眼還笑着說,不用擔心,做的這個活還挺前途的,將來還可以當包工頭,一個月人家能賺上萬塊,一年就有十幾萬,到時候別說租房子了,就是房子都能買一個,現在受點苦不算什麼,只要我乖乖聽他的話,不要讓他擔心,讓他安心去賺錢就行了。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等到他走之後,我倒在牀上,哭得差點背不過氣來。
當天中午我沒有去吃東西,餓了就喝點開水,那時候連水都不敢再買了。
第四天景銳回來,連路都快要走不穩了,澡也不想去洗,直接倒在牀上,就睡着了過去,我用溫開水替他擦拭身體,翻來翻去的,他就只是哼哼兩聲,困得都醒不過來。
他每天這麼累,我覺得我應該去看看他到底是在做什麼,是做什麼樣的裝修工人,會累到連路都快要走不了了。
於是第五天的時候,景銳前腳纔出路,我後腳就跟上去了。
出了門後,他走得很急,好像是在趕時間,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我跟在他的身後,我一邊小心地跟着,一邊還得用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他七拐八繞的,繞了好多條街我也不知道了,反正我就一心的盯着他的背影,大城市和我們小縣城不同,這一大早上的,滿大街都是人,稍不注意,景銳就會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我又得加快速度,纔在人羣中找到他,所以我的眼睛一直不敢看任何的地方,也不管我自己到底走到哪了,只一心的跟着他就行。
過了一個地下通道,再上一座天橋後,景銳又鑽進了一條小巷子裡,那條小巷子沒有之前的那樣擠了,而且這個地方的房子也不是高樓大廈,而是像我們小縣城那樣的自建房,這樣的地方,讓我覺得還挺有種小縣城的味道。
進了這裡之後,我不敢跟得太快,因爲這裡人沒有之前多,好在景銳的速度依然很快,一路上,他什麼東西也沒買來吃,就這樣急走,好像是怕會遲到一樣,這條小巷子呈坡狀,一直往上爬,最後從小巷子鑽出去時,竟然來到了一處平地處,這裡有一條大馬路,不過這條大馬路上塵土飛揚,和正大街上的泊油路不同,這裡應該是正在建設之中。
不光路在建,大路旁邊的坡上,一幢幢的自建房正在緊張的建設當中。
原來省城也會有這樣的地方,並不全都是我之前所看到的高樓大廈。
這個地方實在是太空曠了,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景銳應該是在這個地方幹活,小巷子口正好好躲,我背靠着牆壁,觀察着外面的一切。
只見景銳徑直走到了一輛東風車的下面,那車上堆滿了一整車的水泥,此時已經有人在那裡開始背了,景銳接過了旁邊一個男人手裡的農民工的衣服,直接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後,便站到了車子底下,車上的人擡了一袋水泥,壓到了景銳的肩膀。
當那袋足有上百斤的水泥,壓在景銳的肩膀上時,我看到了景銳的腿直打顫,彎曲得,他都快要站不起來了。
隨後他一咬牙,硬生生的站了起來,扛着那袋水泥,一步一步朝前走,走在平路上還不算,那些房子全都是建在山坡上的,必須得爬上去,否則也不用他們扛,車子直接就拉到房子外面了。
景銳和那些平時幹習慣的大人相比,瘦小無比。
我咬着我的手,眼淚如泉水般涌出來,模糊的看着景銳那瘦小的身子,正在一步一步地移動着,每走一步,我都看到他的腳如灌了鉛一樣,太困難了。
他這不是在賺錢,他這是在賣命,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怎麼受得住,我真的好後悔,我應該早點跟着來看的,如果知道他是幹這樣的活,我就算是以死相逼,我也絕對不會讓他做的。
他這樣辛苦,全都是爲了我。
我再也忍不住,我必須要阻止他,我不能再讓他幹下去了,如果他真的要幹,我也要去幫他的忙,要幹兩個人一起幹,看到他開始爬坡,我衝了出去,準備去搭把手。
正在這時,天空中突然沒任何預兆的,下起了雨來,剛開始的時候,才落的幾滴,誰知道一分鐘的時間不到,就變成了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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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那些人都手忙腳亂起來,車上的人已經快速地拉起了帳篷,身上扛着水泥離車子有點遠的,就朝着山坡上房子處去躲,而景銳的力氣沒有那些人的大,速度也沒他們的快,但是他卻是拼了命扛着水泥朝房子處跑。
我也顧不上自己會不會被大雨淋了,朝着景銳跑去,在離他還有幾十米遠時,我突然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他停了下來,隨後我看到他腳一彎,整個人跪了下去,他想要起來,無奈起不來,一番掙扎後,他再也沒有力量,任我再加快速度,任我怎麼喊,雨太大了,他都聽不到。
我也加快了速度朝他跑去,誰知道腳下一滑,我竟然摔倒了,然後我就眼睜睜的看着他朝前倒去,而身上的水泥,直接壓在了他的身上。
“景銳。”我迅速地爬了起來,邊朝他衝過去邊喊,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我當場就嚇得腳發軟,連滾帶爬,跌跌撞撞的就衝到了他的身邊,我看到他的嘴裡流了很多的血。
“景銳,景銳,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我一邊擡那袋水泥,一邊喊着他,可是那水泥實在是太重了,如一大塊鐵一樣的,根本搬不動,而且我稍微動一下,那石頭又壓景銳一下,他又吐一口血,我當時就有一種景銳要死了,我也要死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