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樺山資紀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該死!”想到自己又做了這個他平生引爲大恥的噩夢,樺山資紀惱恨不已。
對於苔灣之役最後一場至關重要的海戰“琉球海海戰”,樺山資紀是親歷者,對於這場海戰到了最後“龍驤”號鐵甲艦“彈盡而降”的事,日本民間“愛國人士”多有微詞,認爲“龍驤”號不該投降,而人們很少知道,“龍驤”號官兵的投降,是和樺山資紀有着莫大的關係。
正是樺山資紀之前下令截擊乾國商船、炮擊乾國港口(結果打到了外國使館區)浪費了大量的炮彈,使得“龍驤”號在面對乾國船政水師時,激戰不久便彈藥耗盡,艦上官兵無奈之下,只能選擇投降。
而就在這樣一個時刻,身爲最高長官的樺山資紀,卻要求已然等同於赤手空拳的他們“爲國盡忠”!並斥罵他們“貪生怕死”,是“乾探”!是“賣國賊”!
樺山資紀因此被憤怒的日本水兵們捆綁並在嘴裡塞了臭襪子,也就很好理解了。
他恨恨的起身,懷疑可能是這艘“該死的軍艦”帶給他的噩夢,他重新穿戴好,便離了艙室,來到了甲板上。
演習完畢的“扶桑”號靠上了泊位,剛放下棧橋,樺山資紀便迫不及待的衝了下去,來到了岸上。
只有當他的雙腳接觸到陸地的那一刻,他的心才感到安穩。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聲爆炸。夾帶着綿密的槍聲。樺山資紀根本沒有想到東京城裡會出現這樣的聲音。心裡猛一激靈。
碼頭上很多人也都聽到了這一聲爆炸(千代子聽到的也是這一聲),不約而同的向爆炸聲和槍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那裡升騰起了滾滾的黑煙。
“是……叛亂的賊徒們搞的破壞嗎?”有人不安的問道。
“不會吧……現在已經加強了戒備了啊……”有人答道。
由於叛軍的進展神速,現在的東京羣情震恐,很多人都擔心叛軍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東京。
樺山資紀聽到人羣的談論,感到一陣心煩意亂,他沒有再去管那槍聲,而是快步的離開了。
他現在盼望的。是早日帶着“扶桑”號和那些從美國買來的軍艦,同薩摩軍作戰。
他回到了自己的居所,打開酒櫃,找到一瓶英國朗姆酒,用拔塞鑽“砰”的一聲拔掉軟木塞,給自己倒了一杯,此時他的腦中還殘存有噩夢帶來的不快,口中似乎還有那種令他噁心的味道,是以要用酒來清除掉。
樺山資紀端起酒杯,仰着脖子將酒液全都倒進了嘴裡。可能是喝得有些急,他一下子嗆着了。開始大聲的咳嗽起來。
正在這時,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樺山資紀以爲是自己的隨從,沒有在意,他拿過毛巾拭了拭嘴角,又倒了一杯酒,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有如他剛纔拔酒瓶軟木塞時發出的聲音。
好似有什麼東西從後背鑽進了自己的身體,樺山資紀感到身子似乎被人用錘子重重的擊打了一下,全身剎那間便沒有了力氣。
樺山資紀感到自己支撐不住身體了,猛地伏在了桌面上,他的手拿不住酒杯,酒杯翻倒在了桌上,酒液酒滿了紅木桌面,有如血一般鮮紅。
那種聲音又響了兩聲,樺山資紀感到身體又捱了兩下重擊,一股鹹腥的東西從口中涌出,落到了桌面上,和血一樣的酒液混到了一起,讓桌面變得更加的殷紅。
樺山資紀看到自己口中噴出了血,總算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他驚恐的瞪大了眼睛,轉頭望去,赫然看到一名身穿海軍軍服的軍官,正緩緩的走到自己的面前。
這是一名年輕人,他的手裡握着一把造型怪異的左輪手槍,
說它怪異,是指它的槍管,這把槍的整體外觀和普通的左輪手槍一樣,沒有什麼分別,只是它的槍管,套上了一個粗大黑亮的圓筒,此時圓筒的口部,還在冒着輕煙。
剛剛射中樺山資紀的身體的子彈,就是從圓筒裡的槍口射出的。
“樺山小賊,想不到會有今日吧?”年輕的軍官冷笑了一聲。
“你們這些叛賊,不得好死……”樺山資紀注意到年輕人的身後還有兩名穿着水兵服色的人,手裡也一樣拿着那種有着粗大槍筒的手槍,知道他們是專門來刺殺自己的刺客,不由得想要破口大罵,可此時的他,卻只能發出極微弱的聲音。
“真正的叛賊是你!要不是你,我的兄長也不會白白死於苔灣……”年輕人看着樺山資紀,眼中滿是憤恨之色。
“別和他廢話了!趕快取他的首級!我們現在身在敵軍基地之中,一旦被發現就麻煩了!”後面的一個人催促道。
年輕人點了點頭,將槍收起,猛地抽出一把短刀,上前猛地將樺山資紀的頭按在了桌面上,揮刀在樺山資紀的脖頸處奮力猛割了起來。
樺山資紀最後看到的,只有滿桌的紅色。
不一會兒,樺山資紀的腦袋便給年輕人割了下來,另一個人取出一個牛皮口袋上前,將口袋張開,年輕人將樺山資紀的首級小心的放進了口袋當中,不讓鮮血沾到,然後拿過酒瓶,用酒液將粘滿血跡的手和刀清洗了一下,用樺山資紀的毛巾擦淨,然後脫下了身上的軍服,翻轉過來將帶有血跡的一面穿在了裡邊。
他的這件軍服是特製的,正反面都是一樣的,在穿好之後,他又變成了正常的海軍軍官。
年輕人望了一眼已然沒有了頭顱的樺山資紀的屍體,向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和同伴轉身快步趨出。
馬車停了下來,大久保利通坐在馬車當中,有些不安的望了望車窗,剛纔他也聽到那一聲的爆炸和槍響,卻不敢將車窗門打開,向外一看究竟。
自從上一次的“人頭事件”之後,他便知道,西鄉隆盛手下的武士們,會用什麼樣的辦法對付自己。
現在的大久保利通,爲了防範可能到來的刺殺,不但加強了東京城的安全保衛工作,還給自己配備了大量的衛隊,其規模幾乎快要趕上明治天皇了。
儘管在這樣的防範之下,他還是擔心,自己有一天會遭遇不測,無法完成維新大業。
“大人,要改道麼?”衛隊長在馬車外問道。
“不用了,這也許是民黨的疑兵之計,繼續走吧!”大久保利通想了想,答道。
馬車繼續前行,大久保注意到槍聲在這時停了下來,知道可能是民權黨的刺客行事不密,將事情搞砸了,現在已經給趕到的軍警鎮壓下去,心中稍安。
由於在鹿兒島武士們舉事之後民權派內部出現了武裝起義與西鄉隆盛相呼應的主張,大久保利通便以計劃造反的罪名逮捕林有造、片岡健吉、大江卓、竹內綱等許多民權派領袖,將他們投入監獄,自由民權派在大久保利通嚴厲的鎮壓下被迫轉入地下。很多民權派人士對大久保利通恨之入骨,曾針對大久保利通進行了數次刺殺,但都沒有成功,反而有多名壯士在行刺時被大久保利通的衛隊開槍打死。
在想到可能是民權派又搗的亂後,大久保利通沒有再去理會,而是拿出文件,在馬車裡閱讀起來。
“大久保奸賊狡詐,會從這裡經過嗎?”
“再有一會兒,一切就都會清楚了。”
兩名奇兵隊員不慌不忙地走到了一棟樓房裡。他們來到了事先確定的備用陣位上,透過窗戶向外望去,見到只有極少的過路行人匆匆忙忙地從街上走過。
斜對着這棟樓房大約有二百米遠的街角上,有一個小小的公園。他們看到有一男一女在一條長凳上坐下了,男子把一隻手放在女子的肩頭上。在別人看來,他們應該是一對情侶。
“清川君真是好福氣,能和老師的女人配合工作。”一人笑着說道。
他已經認出來了,那對情侶模樣的人,男的是奇兵隊員清川真司,女的則是如月香織。
“老師這一次是志在必得,大久保奸賊是斷難逃得性命了。”
“是啊!我們從這裡一切都能清楚的看見。我們會親眼證實,大久保奸賊再也不會是大將軍閣下的威脅了。”
微風從他們的頭頂吹過,樹葉在簌簌作響,附近散發着櫻花的濃郁香氣,讓人聞起來有一種醉人的味道。
“這裡還真是個幽美安靜的地方。”一人望着那對“情侶”和清幽的街巷,笑着說道,“不知道老師在哪裡看着……”
“我覺得老師會在那裡。”另一人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寂靜的高樓。
“那裡是個好的地點,可以控制這處街口,不過距離似乎有點遠……”
就在二人談論的時候,一隊騎兵護衛着一輛四輪馬車出現了。
“注意!目標出現了!”
“看到了,準備!”
二人迅速的將帶有瞄準鏡的格拉斯步槍舉了起來,瞄向了這隊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