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反是一門科學!
它是人類心理學殿堂中的皇冠,一個真正成功的肅反工作者必然是一個傑出的心理學家,充分掌握了人性的弱點,可以用簡單的言語讓一個人陷入絕望和崩潰,然後再用幾句話就能讓一個完全崩潰的人在心底升起那麼一絲的希望爲了這點可以說是虛無縹緲的希望,有些人甚至可以在刑場上高呼劊子手萬歲!
但是這樣肅反心理學家,哪怕在蘇聯內務人民委員部中也是鳳毛麟角的。
實際上掌握了高深的肅反心理學的專家本身對蘇維埃政權就是一個威脅,所以也必須及時對他們進行清洗,這樣才能保證肅反工作牢牢掌握在慈父領袖手中。
所以到了1943年6月的時候,蘇聯國內肅反心理學家的數量並不多,而能夠對一羣全副武裝的反家屬兵兵和西伯利亞勞改兵進行肅反的高手就更是鳳毛麟角,至少在國家安全二級政委軍銜阿巴庫莫夫同志手下,這樣的人物幾乎是沒有的。
即便是貝利亞最信任的肅反界的天才阿巴庫莫夫本人,也沒有在一支不可靠的軍隊裡面展開肅反的經驗有這種經驗的人大部分是托洛茨基分子,他展現才華的地方只是蘇聯的經濟部門,而且他也沒有在勞改營系統工作過,對於那些在西伯利亞呆了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勞改犯的心態缺乏瞭解。
而這種經驗上的缺乏,對1943年6月的列寧格勒來說是非常致命的。
在列寧格勒的“6月肅反”正式開始前,阿巴庫莫夫就犯了第一個致命的錯誤肅反的消息走漏,而且已經到了全城全軍皆知的地步!
雖然庫茲涅佐夫他同樣缺乏國內革命鬥爭的經驗和阿巴庫莫夫將之定性爲“謠言”,但實際上那是嚴重的泄密!所謂“謠言”的來源很可能就是列寧格勒市和內務人民委員部駐列寧格勒的分部!
在列寧格勒被包圍的那些日子裡,也有一些列寧格勒城內的幹部對主義事業失去了信心,以爲俄國女皇奧麗加很快就要回到忠於她的彼得格勒了
如果國內革命鬥爭時代的政委們還在,他們一定不會忽視這個問題,更不會在自己的內部都存在巨大漏洞的時候去肅清軍隊中的敵人。而且他們也不會忽視現在列寧格勒的軍隊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從西伯利亞勞改營出來的“老反動派”,這些受黨教訓多年的人,才肅反斗爭最危險的敵人。
缺乏經驗,對於肅反心理學的掌握也沒到家,但是工作熱情又高漲得有些過頭的阿巴庫莫夫在6月10日的市擴大會議和隨後的方面軍黨會議他也是方面軍黨委員,是方面軍反間諜處的負責人後,就立即全身心地投入到肅反工作中去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和內務部門的慣例,阿巴庫莫夫立即就着急了方面軍反間諜處下屬的各集團軍、軍和師一級的反間諜處、特別處負責人,向他們下達了各自的肅反指標包括審查的名額、進懲罰營的名額、逮捕的名額、審查後釋放的名額必須要有人被釋放,這樣才能讓審查對象抱有僥倖心理和被懲罰營釋放的名額。
但是完全出乎阿巴庫莫夫的預料,各項肅反指標剛剛下達,大規模的逮捕和審查工作還沒有開始,消息就已經走漏了!
“該死的,又要抓人了!”
“消息可靠嗎?”
“當然!軍部和師部裡面都傳開了,20的人要審,10的人要抓,而且還成立了三人委員會,可以判死刑!”
“被抓的去哪兒?西伯利亞嗎?”
“怎麼可能?我們剛從那兒來!抓住就進懲罰營,絕對死路一條!”
“懲罰營?媽的,這下死定了”
“死就死,大不了拼了!”
“拼?拿什麼去拼?”
“槍!我們有槍!”
在列寧格勒南部前線附近的一片樹林裡,卡明斯基聽到了自己的上司紅軍644團團長沃斯科波尼科中校提到了槍和拼了。
“現在咱們可不是工廠的幹部,”鬍子花白的沃斯科波尼科中校將一顆菸頭丟在泥地上,然後拍了拍自己的佩槍,“咱們有槍了,而且向南幾公里就是俄羅斯!”
“現在就跑嗎?”卡明斯基遲疑了一下。
現在當然可以跑,第644團是一線的炮灰團,出了前沿就是“真空區”,只要繞開蘇軍自己的雷區就能進入德軍和俄軍的控制區。如果不被德國人和白俄的狙擊手打死,那麼就能成功棄明投暗了。
在肅反的謠言傳開之後,擺在一線的“炮灰部隊”中就出現了很多起異常失蹤。第644團也一樣,幾天之內就失蹤了好幾十,有些是列寧格勒人,也有一些是西伯利亞來的勞改兵。政治副團長伊萬諾夫已經發了脾氣,把下面的政治副營長和政治副連長臭罵了好幾回。
可是卡明斯基卻有點捨不得當逃兵因爲孤身一人逃去白俄那裡獎品是有限的,將來也就是彼得格勒的普通老百姓,這輩子也就只能在窮困潦倒中度過了。
如果想要在白俄那邊得到重用,那就得帶着部隊投靠過去!
“再看看”沃斯科波尼科冷冷一哼,“不想死的人多了!”
“可是靠得住的人也沒幾個”卡明斯基小聲說。
靠得住的人都是和卡明斯基、沃斯科波尼科他們一起從勞改營裡出來的,都是些一輩子被毀了的大叔,不會再相信布爾什維克黨了他們中間許多人根本就是老黨員了,已經被騙了一次,哪兒那麼容易再上當?就算眼下能得點好處,回頭肯定還得去西伯利亞勞動改造!
而靠不住的,則是列寧格勒的“反家屬兵”,這些人只是將要倒黴,和在西伯利亞勞動改造過的人到底是不一樣的。
“先派個人去聯絡,談好條件,把陣地讓出去”沃斯科波尼科吩咐道,“得讓女皇封咱們當貴族!”
“好的!”卡明斯基點了點頭。“我讓瓦茲涅佐夫去,他老婆餓死在勞改營裡面,也沒孩子,無牽無掛。”
“好!就讓他去。”沃斯科波尼科接着又說,“從現在開始別一個人了,帶上幾個可靠的兄弟一起,吃飯睡覺都不能分開,槍也不能離身。如果他們要動手,就先開火!”
“知道了!”
在卡明斯基和沃斯科波尼科秘密交談的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上了審查名單到不是反間諜處的同志們已經察覺到了他和沃斯科波尼科的陰謀,而是需要人去充指標。憑指標拿人是門嚴謹的科學,不能只抓士兵不抓軍官,而是各個級別都有指標。
而卡明斯基充的則是少校這一級別的指標,暫時還不是逮捕,而是審查。
根據負責帶卡明斯基去集團軍反間諜處接受審查的費多爾丘克同志掌握的情況,如果這個卡明斯基的態度較好,那麼多半就是懲罰營送死。如果態度不好那麼就是在釋放和槍斃之間二選一了。
什麼?態度不好還能放?
實際上就這樣的抗拒到底,回家過聖誕節嘛!蘇聯這裡也是有這個慣例。不過因爲他們的審判比較容易,不需要開庭過堂,有個什麼三人委員會就能判了,所以判槍斃的多半也是抗拒到底的。
至於什麼是抗拒,在費多爾丘克看來,打死不說,熬刑到底就是最嚴重的抗拒了。用開槍來抗拒的事情,費多爾丘克在軍隊的內衛部門幹了那麼多年,只聽說過一次,就是葉戈羅夫元帥被捕的時候開了槍,好像打死了兩個去抓捕的藍帽子,然後又開槍自殺。
好在這樣的惡性案件只有一次也許不止一次,但是肯定很少見,要不然肅反工作可就沒有現在那麼容易做了如果契卡戰士每執行一次任務,都有可能被亂槍打死,這誰能受得了?
正是因爲各種逮捕活動都是單方面的暴力基本上只要一羣藍帽子出現在被捕對象面前,這個倒黴蛋自己的手軟腳軟了,再有人喊一聲:“某某,你被捕了!”抓捕工作就完成了。
如果不是抓捕,只是審查,那對方的態度就更好了,保證比綿羊還乖巧,生怕觸怒了審查人員。
所以費多爾丘克同志和他的戰友們都認爲,今天帶審查人員們不止卡明斯基一個,要帶走好多人呢去集團軍反間諜處的工作是很容易完成的。
“卡明斯基同志在不在?”跟着費多爾丘克一起到底第644團駐地的一個“藍帽子戰士”大聲發問。
沒過多久,一個四十多歲,滿臉鬍子拉碴,看上去有點落魄的少校就被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兵押送過來了這些老兵手裡都拿着**沙衝鋒槍,看上去彷彿凶神惡煞!
費多爾丘克心想:回頭把這幾個644團的老傢伙調去反間諜處吧。
“卡明斯基嗎?”費多爾丘克用鄙視的眼神看了那個老少校一眼,“跟我們走一趟。”
嘩啦啦啦然後費多爾丘克同志就聽到了一陣槍栓拉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