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大地的變化,在北方開始顯現。以山西爲例表現得尤爲突出,山西的鄉野山村已悄悄出現集約化生產的雛形。
在太原北部約五、六十里地一個叫靜樂的小鎮。小鎮裡有一家當地數一數二的地主——吳老太爺。他有兩個兒子,老大在家務農,老二有出息,留洋回來後在省城做事。他常常把小兒子掛在嘴邊,以此爲榮沾沾自喜。
吳老太爺是這個小鎮頂尖的富戶,有500多畝土地。其住的房子在這小鎮更是獨樹一幟。吳老太爺的“豪宅”,位於鎮子南側,坐北朝南,帶有明顯的山西建築風格。此房四合院佈置,中軸線有街門、儀門和正房。正房的東南角有一座吉星樓一棟,左右各有東西廂房三間。
此刻我們的吳老太爺坐在正房的敞廳裡生着悶氣,坐在一旁的大兒子也一籌莫展,滿臉愁容。令吳老太爺弄不明白的是,從民國二年開始這個小鎮從事種地的農戶,陸續的、莫名其妙的搬走了,留下的大都是有土地的農戶和鎮子裡爲數不多的商戶。後來吳老太爺聽說,鎮子裡的佃戶去了北方。吳老太爺迷糊了。走西口多少年了,沒聽說有幾個發財的,而且還是被逼無奈才走上那條道路,爲什麼這麼多人還在走。
後來他聽說,內蒙那個地方有不少莊園,吃香的喝辣的,並且去了就有房子住,待遇可好了。再後來他聽說,去北邊的人進工廠當工人日子過得更滋潤。最後還是小兒子回來告訴他,使他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一是政府組織向北面移民,二是北面進行大開發需要大量的工人。
起初吳老太爺不以爲然,佃戶沒了我就僱工,這樣撐了兩年。哪成想今年耕種季節,竟然沒有一個僱工前來找活幹。常言道季節不等人。他讓大兒子出去情僱工,可是哪裡想到,今年情僱工的價錢整整翻了一倍。大兒子自己不敢做主,只好自己跑了回來。
這不爺倆正爲這事犯愁呢。吳老太爺絮絮叨叨,說這莊稼都沒人種了吃什麼喝什麼,還說人都勢利眼,好好的莊家不種跑去當什麼工人。大兒子是一個沒注意的人,此刻哭喪着臉道:“爹,這時令說過就過去了,你快拿個主意呀。”吳老太爺生氣道:“不成器的東西,你是豬腦子哇,價錢貴你就不情僱工了,你打算讓地荒了。”大兒子心裡嘟囔道,我能做了主麻,一邊起身往外走,前腳剛跨出門檻後面又傳來老爹的聲音:“順便把你兄弟找回來。”
幾天以後,一輛敞篷汽車駛進樂靜小鎮停在吳宅門前。從車上下來下來倆人,其中一人正是吳老太爺的小兒子吳立德,在太原政府做事。另一人看着裝打扮像是一個商人。
吳老太爺聽到汽車聲早早在門前迎接,吳立德一下車就說道:“爹,今年又碰到煩心事了吧。”吳老太爺鬱悶道:“瞧你小子沒心沒肺的,這若大的家業還不是爲你們置辦的。家裡的事你是一點不操心。”吳立德笑着道:“爹,這種境況在山西不止咱們一家,年初太原的鐵路通車以後,往北面移民的更多了,因此很多地都將面臨荒蕪。爲了解決這個問題,政府提出組建農墾公司,我就是爲這個事專程回來的。”
吳老太爺詫異問道:“農墾公司這是什麼東西?”吳立德笑道:“爹,我一時跟你說不清楚。我給你介紹一位客人。”接着他指着陌生人說道:“爹,這位是山西商會會長孟世達,他旗下有一家大型農墾公司。”隨後雙方進行了禮節性的問候。
進屋坐定後,吳老太爺詫異問道:“孟先生這農墾公司是怎麼回事?”孟世達笑道:“吳老太爺,這農墾公司嗎就像你的佃戶一樣,承保你的土地。採用大規模統一耕種的模式。如果我吳老太爺願意,我們農墾公司承包你的土地。爲了保證你的利益。我們按每畝地最好年份的收成,你六成我們四成你看如何?”吳老太爺琢麼了一會,感覺怎麼也是自己佔便宜接着又問道:“孟先生不是我矯情,要是遇到天災怎麼辦?”
孟世達道:“災害在所難免,我們正常年份按每畝地最少收成補償你的損失。”接着孟世達報出了錢數。吳老太爺聞聽大喜,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不是和天上掉餡餅一樣麼。他仔細觀察孟世達的表情,以判斷其人所言不虛。吳老太爺心裡暗忖,此人是山西商會會長財大氣粗,絕不會糊弄自己,況且還有自己兒子掌控,瞧這小子神采奕奕的樣子恐怕早就和此人商量好了。關鍵是大兒子出去情僱工到現在還沒回來,看樣子這僱工的價錢又要漲了,
吳老太爺想到這便欣然答應先來。孟世達又趁機說道:“我想與吳老太爺簽訂十年合同,不知意下如何?”吳來太爺一時沒了主意,忍不住瞅了小兒一眼,小兒子衝他眨眨眼點點頭,吳老太爺沒了後顧之憂,最後雙方簽字畫押擺酒慶賀。
第二天,從太原城來了幾輛長長的膠輪大馬車,車上載着兩個黑乎乎的鐵傢伙。還有帶一溜鏵梨的鐵架子。一羣年輕人七手八腳的把鐵傢伙卸了下來。吳老太爺好奇上前詢問,年輕人告知這是拖拉機犁地用的。他壓根不相信這個鐵傢伙還能犁地。
不一會兒拖拉機轟鳴起來,把吳老太爺嚇了一跳。田間地頭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頭一次看見這麼新奇的耕種方法,前面的拖拉機犁地,後面的拖拉機播種。吳老太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僅僅三個人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把一畝地播種完了,圍觀的人羣也幾乎看傻了。吳老太爺嘆道,這鐵牛太列害了,不知他吃什麼?
播種完畢後,最後丈量土地,由於是大規模連片播種,吳老太爺的土地竟然多出了幾十畝,這下子可把吳老太爺樂壞了,暗自慶幸加入了農墾公司。還有新奇的,那些農墾工人閒暇時,紛紛到附近的荒山去植樹,這又讓吳老太爺看不懂了。
秋收季節,吳老太爺高興得幾乎快瘋了,刨去農墾公司該得的,他的收穫比每年多了近三成,可以說這一年是吳老太爺一生當中最快樂的一年。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那些還在觀望的大戶人家,恐怕再也坐不住了。
這兩年中央政府開始加大力度,在山西、陝西、河南等中原省份,分別向內蒙、外蒙、新疆和海外移民,在山東、河北、安徽、江蘇等省向東北和海外移民。尤其是中原等省份的移民規模最大,這樣一來使中原省份的人口迅速減少,再加上大辦工廠剝離的農村人口,這就出現了前面吳老太爺所面臨的情況,因此農墾公司這一新型的農村產業模式,出現在中原大地上也就不奇怪了。這一新生事物的出現,將古老的中原大地將會發生前所未有的歷史變遷。
現在我們把鏡頭轉向東部最大的沿海城市——上海。
盛夏季節,一艘由天津港駛往上海港的小型客輪停靠在吳淞碼頭上。林婉秋着一身淺色旗袍,打着遮陽傘出現在旋梯口。她身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抱着她已滿週歲的兒子,還有兩名侍衛。沿着扶梯款款而下。林婉秋的風韻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婉秋是年初從哈爾濱女子學院調到北京教育總署,一來是和擔任中央新聞署長的秦發奮團聚,二來就任教育總署女子部部長,主抓全國女子學院工作。這次到上海是來檢查女子學院的籌建情況,上海是最開埠的城市,女學早已蔚然成風。因此林婉秋不擔心女子學院在籌建過程中會碰到什麼困難。林婉秋這次來上海最大的目的是回家省親,自從離家出走以後,一直沒有和家裡取得聯繫。隨着時間的流逝,自己已經成爲妻子和母親。有句老話說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不知父母恩。林婉秋想家之情越發濃烈,有了迫切回家的念頭。他想讓秦發奮一起回來和家人見見面,無奈秦發奮太忙無法脫身,他只好帶着週歲的兒子隻身回來了。
林婉秋髮現在迎接的客人當中,一個地位顯赫的、十分熟悉的人物向他走來。“哈哈,咱們的大美人到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呀。”李敬堂熱情調侃道。林婉秋有些臉紅嗔怪道:“李兄,都是一方大員了,如此不莊重,你不怕有失身份。”李敬堂滿不在乎道:“怎麼,秦老弟沒跟你一起回來,難怪他給我發電報,把如此美妙的嬌娘交給我,他就這麼放心。”林婉秋的臉更紅了。
李敬堂去年在吉林省長的位置上就任不到半年,今年初就被盧一鳴調到上海擔任市長,他和林婉秋是座同一列火車進京的。在北京盧一鳴與他進行一番長談,並且把一份上海市今後發展的綱要鄭重交給他。目的很明確,主要是利用李敬堂先進的理念,迅速把上海這顆東方的明珠打造成國際大都市,因爲東北那裡的現成經驗是明擺着的。
林婉秋坐在李敬堂的汽車上,不一會兒來到黃浦江岸邊。林婉秋的家座落在外灘。放眼望去,江對岸已經出現大片的工地,後世浦東大開發的景象在這裡儘早的實現了。
來到林家豪宅門前,李敬堂告訴林婉秋他公務纏身就不打攪了,改天再來拜訪。並且再三囑咐,晚上給她接風洗塵。
林婉秋忐忑的敲開了家中大門,下人見是幾年沒見的大小姐回來了,大驚失色慌忙進去稟告。不一會兒全家人都涌了出來。親人相見自然感動的一塌糊瀆,母親抱着婉秋傷心的哭着,不住嘴的述說着離別的辛酸,婉秋也陪着母親掉了幾滴眼淚。晚秋的父親雖然內心激動,但畢竟是一家之主,把握的很有分寸。
婉秋和父母及兄弟姐妹見完禮後,趁機把小外孫推了出去,林母大喜抱起小外孫喜歡起來,林父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臨進屋之前,林父發現兩個持槍的人站在身後有些吃驚問道:“晚兒,這兩個拿槍的兄弟是……。”婉秋笑答:“爹,你不用驚慌,他倆是我的侍衛。”全家人聽完晚秋的話,頓時迷糊了。
進屋坐定後,婉秋簡略介紹了自己的情況以及所擔當的職務。全家人的表情立馬不一樣了,這可了不得,林家出了一個女狀元。而真正喜在心上的是林母,他拉起女兒的手道:“我就知道我女兒肯定有出息。”
在晚上的接風宴上,林婉秋一家人都被邀請來。李敬堂作爲一方大員,林父這種身份的人幾乎沒有機會接觸,他不竟對女兒的能耐佩服起來。在晚宴上李敬堂和林父談得很投機,並且保證支持林父的紡織業,使日後林父成爲上海界最大的紡織巨頭奠定了牢固的基礎。
東部沿海以上海爲龍頭的大開發拉開了序幕,上海這個新興的、有雄厚工業基礎的城市將再一次開始騰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