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素白立於滿樹紅梅間,銀白的髮絲不曾束起,垂散在腦後,寬大潔白的裙襬鋪陳開來,紛紛揚揚的紅梅花瓣隨風飄散,落在女子銀白的發上、瘦削的肩頭和那寬大的裙襬上,妝點了女子滿身的素白,添了幾許旖旎豔麗。
“夫人。”似怕驚了林中仙子,桑憶軒壓低了嗓子輕聲喚道。
女子聞言轉身,面上膚色晶瑩透明,合着一身的潔白,竟像極了誤落凡塵的九天仙子,飄渺不可極,神聖不可褻瀆,高雅不可方物。
桑憶軒看呆了。
“何事?”女子問,聲音亦是冷冰冰,極襯那飄渺的氣質。
“雲將軍前來拜訪,求見夫人。”好不容易挽回丁點心神,桑憶軒回完話,立即垂下頭,不敢在看向女子。
“領他到前廳候着。”女子起步,落在身上的紅梅順着純白的衣衫滑落,翩然墜地,寬大的衣襬滑過,掀起片片花瓣。
女子走過之處,一股清幽的香氣在空中彌散氤氳。
這幾日,雲澈腦中盤旋的都是女子那日傲視衆人的模樣,明知凌若雪不可能有這般高強的武藝,他卻越發覺得女子像極了凌若雪,兩人的身影在他腦中漸漸重疊,終於合成那道令他魂牽夢縈的身影——凌若雪。
素衣散發的女子從內堂走出,雲澈眼前一亮,這樣的她,像極了他初次見到凌若雪的模樣,純潔淡雅,似那清水白蓮,不染一絲塵世濁氣。
“顏夫人”勉力剋制心中悸動,雲澈柔聲輕喚,生怕自己一個激動惹惱了她,又要被趕出去。
深知雲澈幾次三番過府的用意,顏棲梧於心中暗自感嘆,終究念着雲澈那番癡心,神色間少了些許冷清,語氣也不似以往那般冷淡凌厲“雲將軍今日到府上,不知有何要事?”
“有一事,在下想請顏夫人如實相告。”想起連日來夜不能寐的日子,雲澈再難壓制心中衝動,定要求得一個真相。
雲澈啊,雲澈,我到底應當拿你怎麼辦?顏棲梧暗忖,她的復仇計劃中並無雲澈半分干係,她亦無心將他捲入這些是是非非。可是,眼下的情形,她又該如何拒絕他的請求,拒絕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她實在不忍看到他傷心落寞的模樣。
“給我兩日時間,屆時我定給你一個交代!”
現在的她一直徘徊在那懸崖峭壁的邊緣,稍不留意,就會跌下萬丈深淵,屍骨無存,而她,還沒到能無牽無掛撒手的時候……。
“好,兩日之後,我再登門拜訪。”
送走雲澈,顏棲梧再次走入那片梅林,紅梅依舊,她卻再沒了欣賞的心境。
“司風,我們出去走走。”
“夫人,屬下陪您去吧。”
微冷的男聲響起,顏棲梧這才恍然想起,司風腿上受傷,尚未痊癒。
得知顏棲梧要出門,司風怎麼也不放心,拽了桑憶軒出去,好生交代了一番,見桑憶軒一一記下,安心不少,想了想,又暗裡伏了人一路跟着二人。
卻說顏棲梧上街本也不是真爲了採買物品,略略走了一段,便覺得無趣,遂進了八寶樓小坐。
也真是巧,兩人方纔踏上二樓,便瞧見一男子繪聲繪色講着那日宮內比武之事,定睛一瞧,可不就是那劍客,只換了件錦袍穿着,二人這纔沒有一眼認出。
顏棲梧聲色未動,選了張角落的位置坐下,留意着男子動靜。
“你們是不知道,雨墨樓那娘們有啥厲害的,我還不是勝了他們一局,哼,一個娘們,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出來和男人打鬥比武,不知所謂!”劍客言辭極其粗魯,全無那日在武場的沉穩,言語間更是極瞧不起女子。
與他同座的一幫錦衣男子忙出言附和,絲毫不顧忌旁人嫌惡的眼神,徑自粗聲惡語扯着嗓子嚷嚷。
這人真是第一名劍的傳人嗎,見他此言行,顏棲梧忍不住懷疑。
相較顏棲梧的平靜,桑憶軒顯然極爲惱怒,握着茶盞的手上青筋盡現,若不是礙於顏棲梧在場,他早出手教訓那劍客了,竟然當着他的面侮辱顏棲梧,他如何能受得了。
“還是我們老大厲害,屁個雨墨樓,遲早端了它”
“就是,老大,來,喝酒!”
“喝——”
“喝!”
幾人舉起酒杯碰在一起,也不顧酒水灑了滿桌,收回酒杯便要往嘴裡送。
“啪,啪,啪,”一串聲響,幾人手中的酒杯成了碎片,掉在桌上,杯中飛濺而出的酒水更是灑了幾人一臉。
“哪個龜孫子暗算老子,站出來——”一虯髯大漢重重一掌拍下,怒吼着,一面瞪大了眼睛四處尋那出手之人。
“啊——”虯髯漢子一聲慘叫,伸手從舌尖拔下一枚銀針。
“管好你那張嘴,不然割了你舌頭。”冷冽的聲音從角落傳出,一襲白衣的女子款步走向幾人。
“你誰呀你,管…。”大漢見是一名女子,直覺便要反擊,卻被錦衣劍客及時制止。
“顏夫人。”劍客略略頷首,頗爲客氣的與顏棲梧打招呼。
顏棲梧不予理睬,徑自走到幾人跟前,冽冽寒眸一一從幾人面上掃過。
好幾人震懾於女子周身氣勢,低下頭避開女子目光。
顏棲梧本也不欲理睬其餘幾人,一雙眸子便直直看着錦衣劍客。
那劍客被這麼盯着,倒也有些不自在,輕輕低咳一聲,“不知夫人有何指教?”
顏棲梧眸色頓深,這個人,怎一會異常粗魯,一會又十分知禮?先前倒是小覷了他。“無事,不過提醒爾等休要侮我雨墨樓!”
“我等向夫人道歉,多有得罪,還望夫人海涵。”劍客躬身向顏棲梧致歉。
“嗯”顏棲梧應,心裡卻是存了疑惑,此人必不簡單,回頭要讓閣裡的人好生查查他的身份。
“今日真是湊巧,竟然在這碰上了顏夫人。”顏棲梧正沉思着,一道男子清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