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兒,我會對你好的。”
他鄭重說着,慢慢走近,攬上我的肩頭,我順勢靠在他的胸前,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聲,我想,我終於找到我的幸福了。
婚後的日子十分甜蜜幸福,季淵的爹孃待我極好,我也慢慢接受了他們,將他們當作自己的爹孃般愛戴,平日裡,季淵經常要出門巡察各家鋪子,我便留在家中料理家事,日子過得雖平淡,卻十分安逸溫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季淵不喜桃花,爲了顧及他的感受,我便棄了在府裡植些桃樹的念頭,我曾問過爲何他不喜桃花,他不願多談,我也就不欲再追問。幸風景如畫的江南彌補了我心中的缺憾。
一個月後發生的一件事卻是給我們圓滿的生活添上了一絲瑕疵,事情原是如此,季淵的表妹沐芷蘭到訪,卻說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親戚間相互走動實也是一樁喜事。
這沐芷蘭傲慢的緊,言語間對我多番侮辱衝撞,我體諒她年少,本也不欲同她計較,偏她愣是不依不饒,更是說出了一件我毫不知情的秘密之事。
“你以爲表哥他是真的愛你嗎,他娶你不過是爲了你家的銀子,實話告訴你,我纔是表哥心愛的女子,我和表哥是有婚約的,而你,是破壞我們的感情的壞女人。”
她的話仿似晴天霹靂,字字句句印上我心頭,我不相信真相是這樣,更不相信季淵是愛慕虛榮的男子,當然,我更無法接受我會是破壞他人感情的壞女人。
那一刻,面對她的咄咄氣勢,我竟無語相對!
是夜,我同季淵說了此事,他靜靜看着我,說道:“羽兒,我不瞞你,我和芷蘭確實曾定下了婚約,不過,在我們家落敗之後,他們家當即悔婚,撕毀了婚約,所以,我和她早已沒有關係。”
我問:“那你愛她嗎?”
他一愣,淡淡說道:“不愛了。”復又攬上我的肩頭,鄭重說道:“羽兒,我既娶了你,便一定會對你負責,好生愛護你。”
他說前一句話時,我清楚的從他眼中看到了傷痛,我想我已經沒有必要再問他愛不愛我這種傻話了。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他騙了我麼,還是,爹爹騙了我?
不過,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往後的日子,他確如他所說的那般,愛我寵我,除了院裡不能種桃花一事,關於我其餘任何的要求他一概應允,毫無半點異議。
而於我看來,這無關愛,僅僅是寵,又或者說是愧疚!
婚後半年,我懷了身孕,這期間,季府上下對我愈發照料寵愛,季淵更是每日裡大半的時間都用來陪着我,悉心照料,愛護有加,便是討厭的沐芷蘭也不曾出現在府裡。
來年秋日,我產下一字,爹孃愛極,季淵疼極,取名季展博,有了兒子的相伴,我在季府的日子變得有趣了許多,心中的哀傷了淡了不少,只在夜深人靜之時,看着枕畔那張俊朗的面容卻是覺得分外陌生。
展博滿月之後,許久不曾出現的沐芷蘭再度登門,淚眼婆娑要找季淵,而我的夫君他抵不過美人的淚水,支開我單獨見了她,我並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也不想知道,估摸着也便是那些郎情妾意,你儂我儂的話。
當夜季淵便正色同我談了一個十分嚴肅的話題,原來沐芷蘭的爹爹沐老爺眼見着女兒的年齡愈大,心急之下,欲幫她謀一門親事,沐芷蘭不願意,便跑到季府哭訴來了。
此事本與我無關,然季淵吞吞吐吐的模樣令我心中一陣猶疑,在我直接的追問下,他終是說出了那句話,他說:“羽兒,我想納了芷蘭爲妾,你放心,我向你保證,你永遠是我的夫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我的心頓時涼透了,然後,我毫不猶豫回了他一句堵得他無話可說的話,我說:“休了我,你就可以納她爲妾了。”
說完這話,看着他鐵青的臉色,我在想,原來我也並不真是柔情似水的女子,骨子裡,仍是有着凌家人與生俱來的決絕與傲氣。
沐芷蘭自是沒能進得了季家的門,我也成了季府衆人口中善妒的女子,但我不介意,我仍是那個柔情似水的女子,持家有道,孝順公婆,待奴才和氣。
季淵不曾再提過沐芷蘭此人,我自也不會主動提及,而我同他也就這麼不鹹不淡處着,說不上恩愛,也不是相待如冰。
日子如流水般慢慢流淌,看着展博一天天長大,我已覺得很滿足,在寄回京城的家書中,我從不曾提起那些令人難堪之事,這條路既是我自己選擇的,再苦再難我受着便是。
還有一件事便是,我無意在季淵書房中看到一幅畫,畫中女子粉衣灼灼,淺笑盈盈,立在一株盛開的桃樹下。我認出畫中女子乃是沐芷蘭,至於這作畫之人,毫無疑問便是我的夫君季淵了。
我想,我終於明白他不愛桃花的原因了,只可惜,一切真的已經太遲了。
第四年,我又爲季家添了一個兒子,爹孃很是欣慰,他們終是不用再爲季家的香火而擔憂了,我看得出,季淵也很高興,顯然他也希望膝下能多幾個孩子。
而我,也很是高興,不僅是爲了又多了一個人陪着我,也是爲了如此一來,短時間內,我能底氣十足的阻止季淵納妾。
我想我對他還是有感情的,所以,我無法接受他躺在另一個女子的牀上。爹一生只娶了孃親一人,自小耳濡目染,我希望我的夫君也只我一位娘子。
平淡的日子一日日流逝,我有了展博和展翼的陪伴,過得還算愜意。我從不苛責府裡的奴才,日子久了,他們慢慢了解我的脾性,對我也愈發恭謹敬愛。
而季家二老有了一雙孫兒的陪伴,也不曾提過爲季淵納妾一事,當然,我知道這一切並非真的緣於我爲他們延續了季家的香火,更多的是因爲我那鉅額的嫁妝,還有便是他們那丁點的愧疚心作祟。
往後的三年,我與季淵的關係逐漸氤氳,少了愛情的激烈,倒是多了分親情的羈絆,我想這樣也好,我們既是要相伴過一生的,總要有些感情才能攙扶着走下去。
那個三年,是我在季府過得最快樂的三年,一雙兒子聰明懂事,季家二老待我和善,季淵也一改往日的溫和,待我熱切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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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季淵一手抱着展翼,一手攬着我的肩頭,我手中牽着展博,我們一家四口在夕陽紅色的餘暉下慢慢踱着,那時,我真的以爲,我們能這樣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凌府意圖謀反,滿門抄斬的消息傳到江南時,我正興致勃勃埋首寫着家書,手中墨筆跌落,我直接昏倒在地。醒來,黑漆漆的屋裡只有我一人,我知道,他們一定是商議對策去了。
謀反是大罪,我又是淩氏嫡親的女兒,季淵娶了我,他們一家自也是難逃一死,說真的,我並不怨他們,生死關頭,我又如何能指望他們還會顧及到我這個禍水,儘管,當時我已經有了身孕,只是還不曾同他們說起,而事情發展至此,我覺得也再沒了說的必要。
起身,我來到祠堂,在季氏先祖牌位前跪了整整三日三夜,我不求別的,只爲贖罪,畢竟是我給季氏帶來了此番災難。
我知道爹爹不會做那謀反之事,然我已是無力爲天,消息傳到的第二日,我淩氏族人已盡數斬首於市集。
我知道,我也無法逃脫。
那時的我傻傻的跪在祠堂請罪,殊不知外面早已物是人非。待我從祠堂出來,回到寢樓,我見到了當朝丞相蘇聞墨。
他帶着絲絲憤恨對我說:“也許你並不知道,你的夫君季淵傾盡大半的家產爲他們謀了一條生路,不過,很遺憾,他放棄了你和你們的一雙孩子。”
我這一生從沒有恨過一個人,但是,這一刻,我恨極了季淵,恨他的無情,恨他的絕情,他可以不顧我的生死,可是展博和展翼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怎能狠心放棄他們!?
蘇聞墨走後,不待我走出屋門,展博和展翼隨即被推進屋裡,我聽到了屋門落鎖的聲音,而後,伴着一股刺鼻的酒味,寢室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透徹心扉的涼意襲來,我後悔了,後悔遇上他,後悔執意孤身一人遠嫁江南,後悔爲了他付出自己的全部……
展博和展翼的哭聲將我喚醒,看着眼前這一雙乖巧的孩子,我伸臂攬住他們,心中做了一個決定,與其讓小小年紀的他們被活活燒死,不如便由我這個做孃親來結果了他們的性命。
既是我將他們帶來了這個世界,便也由我來做個了結吧。
濃煙滾滾中,我讓他們兄弟二人並排躺好,起身從牀上扯過一條錦被,輕柔爲他們蓋上,掩住了他們的口鼻,然後,伸出雙手,用力摁住了錦被……我很冷靜,真的,我堅信我眼中流下的不是傷痛的淚水,而是被濃煙所嗆流出的眼淚。
熊熊烈火中,我跌坐在地上,想起腹中還有一個胎兒,我起身從桌上拿了一把剪子,擡手撫上仍是平坦的腹部,濃煙滾滾中,我眼中的淚水流的愈加洶涌。
決然的,我右手高舉剪子,用力在左手手腕上劃過,鮮血噴涌而出……我要我的血浸染這裡的每一寸土地……
今生,是他季淵負了我!
而我凌若羽,以血起誓,我絕不原諒他,生生世世,定要報得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