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實相告,目光又轉向蘇聞墨,“還有一事,只怕蘇相亦不知,當年懷着身子的李嬤嬤昏倒在大街上,是我的孃親救了她,你今日能再見到她們母女,還得多謝我的孃親。”
這消息仿若晴天霹靂在蘇聞墨腦中炸開,他抱着最後一絲期待看向李霜兒,期冀着能聽到不同的答案。
“凌夫人的救命之恩,霜兒銘記於心,不敢相忘。”
李霜兒話一出,蘇聞墨腦中似炸開無數驚雷,他倉惶後退幾步,幾乎站不穩,跌倒在地,口中喃喃着,“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那模樣,仿似用來支撐他的所有心念與力量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娘,爲何你不曾對我說過,你只說凌府與我們有恩,卻原來是救命之恩這般天大的恩德,呵,”李月憐亦失常笑着,精神恍惚,“我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她那日去過相府得知蘇聞墨將顏棲梧就是凌若雪一事稟告了聖上,也就是說,就是說,顏棲梧會毀容,歸根究底是她害的,她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呵,她恍惚笑着。
李月憐並蘇聞墨二人失常的反應着實令一干人很是不理解,顏棲梧訝異的視線在二人之間流轉,滿心疑惑納悶。
“老爺,老爺,你怎麼了,怎麼了?”蘇夫人猛然驚醒,撲到蘇聞墨身側,焦心喊着。
“滾——”蘇聞墨右手突然用力一甩,抓着他手臂的蘇夫人猝不及防,狠狠摔倒在地。
“老爺,”蘇夫人吶吶喚着,全然不知他爲何會這般憤怒。
屋裡一干人皆詫異的看着二人,滿臉的茫然,顯然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二人上演的是哪一齣戲碼。
顏棲梧冷眼看着,權當二人是在做戲,倒也有些好奇二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便也沒有阻止他們,隨他二人鬧騰着。
“你,都怪你,你這個毒婦,”蘇聞墨突然指着蘇夫人破口大罵,“若不是你拿了染血的帕子告訴我霜兒去世了,我怎麼會,怎麼會……”
他神思顛狂,竟似瘋了一般,使勁搖晃着蘇夫人的身子,口裡喃喃着,卻始終在說到關鍵之處及時停下,屋裡一干人依舊雲裡霧裡,不知他究竟爲何如此。
正當顏棲梧看不下去,欲打斷之時,蘇聞墨卻又很快斂了顛狂,鄭重朝顏棲梧長揖,“謝過凌夫人的救命之恩。我有要緊事與凌姑娘說,請姑娘移步。”
“夫人不可!”桑憶軒和司雨二人異口同聲喊道。
顏棲梧看着一本正經注視這自己的蘇聞墨,狐疑的從他眼中看到了愧疚之色,略略沉思片刻,她欣然說道:“若我不應倒顯得膽怯了,蘇相,請。”
不顧桑憶軒和司雨二人的極力反對,她毅然與蘇聞墨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屋子,去往另一間廂房。
進了屋子,蘇聞墨對着她又是一個長揖,“凌姑娘,我對不住你們。”
顏棲梧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猜測他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想必你已經知曉,你爹爹凌志喻謀反一事實屬冤案,我亦確實參與了此案,今日我會將知道的真相盡數說與你聽,我自知罪孽深重,只希望你能放過我的家人。”蘇聞墨直視她,堅定說着。
“爲什麼,爲什麼你會突然決定坦白一切。”她不敢輕易相信這隻老狐狸,畢竟前一刻他還信誓旦旦要就地殺了她。
“因爲,這些年,我一直活在一個假象裡。”蘇聞墨說着,看着她的眼神漸漸迷離,似想起了許久以前的事。
“當年,我並不知道霜兒上京尋我,直到淑儀拿了一件染血的衣袍給我,說霜兒出了意外去世了,我當時怎麼也不願相信,明察暗訪了許久,查到她進了凌府後再無蹤跡,所以我把她的死歸咎於凌府,”
“蘇聞墨,你怎可如此,怎可如此?”顏棲梧嘶吼着打斷蘇聞墨的話,她從來沒有想過真相竟然這樣殘忍,爹孃的一時善心竟然會招致滅門慘禍。
蘇聞墨見她情緒失控,不自覺向她走近了一步,急着解釋,“凌姑娘,你莫要這麼激動,我承認此事我確實是有欠考慮,但是這事實有內情,其實一切都是當今聖上的意思。”
他的話果是起了作用,顏棲梧愕然看着他,“說下去。”
“當年聖上秘密召見,言語間多番試探我對於你們淩氏一族的看法。不僅如此,聖上言辭間對於淩氏的鉅額財富甚是忌憚。更是言明眼裡容不得沙子。恰我正有報復之心,便想着趁機奪了你們的產業,以示懲戒。不料,聖上的意思竟然是要徹底滅掉你們一族,我別無他法,只能順從。”蘇聞墨一五一十說出當年之事,話至末尾,更是面帶愧色,羞愧難當。
他說話時,顏棲梧犀利的雙眸一直牢牢盯着他,不願放過他臉上一絲表情的變化。事關家門慘案的真相,她無法不小心謹慎。出乎她的意料,至始至終,蘇聞墨臉上除了愈漸濃烈的愧疚之色,再無出現其它神色。然依舊不敢輕易相信他,灼灼問道:
“你如何證明你所說非是你的推托之詞,你有何證據讓我相信你的話?”
蘇聞墨神色黯淡,這些秘密之事除了他和聖上,本無第三人知曉,他如何能有證據證明?“誠如凌姑娘所言,我確實沒有證據證明。不過,當年這事,我還發現了蹊蹺之處,淩氏的鉅額產業並非促使聖上下此決心的唯一原因。”
“荒謬!”顏棲梧厲聲斥責,她瞭解自己的親人,他們都是正當的生意人,爲人耿直善良,不會做荒唐之事。“簡直一派胡言,我淩氏何來犯法之事,要遭受滅族的慘運。”
“事已至此,我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清楚記得,當年聖上說過一句很奇怪的話,他說,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他的手段厲害,還是他(她)的心腸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