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管真相如何,世人各憑自己判斷堅持着自己的看法,於他們而言,既然皇后被打入冷宮是真,他們便可肆無忌憚發揮各自的想象力,將這事添油加醋的渲染一番。
顏棲梧品着香茗,好整以暇,聽着冉素素繪聲繪色的講着坊間的各式流言,間或淡淡一笑,皆不予置評。
冉素素說着說着,見顏棲梧沒甚興致,話鋒一轉,“想不到這怡妃還真有些能耐,我們不過是讓人在她身邊適時的煽風提點,她倒真做了樁了不起的事。”
“嗯。”顏棲梧這下有了反應,誠如素素所說,她確是低估了後宮中女人的心計與能耐,想當初她設計讓怡妃認爲是皇后毒害了她腹中胎兒,本想借此激起她的仇恨,讓蕭亦謙內院失火,不料卻被他壓了下去。
此後,她便棄了在他後宮中興風作浪的想法,此番若非素素提醒,抱着僥倖一試的心態,讓怡妃身邊近侍的奴才不時提點埋怨幾句,一點點激起怡妃的鬥志,這纔有了蘇青染被捉姦在牀的醜惡之舉。
無疑,她樂見這樣的結果,蘇聞墨家人愈痛苦,她愈痛快,只可惜她沒有親眼見到蘇青染和蕭亦謙二人的醜態。
“司風,今日是不是十五?”顏棲梧突然問道。
“是的,”司風想了想,應道,“夫人,可是忘了什麼事?”
顏棲梧搖搖頭,神色專注,似專心思索着什麼,冉素素和司風二人見狀不敢打擾,疑惑的盯着她看。
良久,她倏然起身,“走,我們去天安寺。”說着就向外走去。二人訥訥看着她,連忙擡步跟上。
不同於皇覺寺皇家寺院的恢宏大氣,天安寺是民間百姓祈福上香之地,一樣莊嚴的寺院少了幾分金燦燦,多了許多凡間氣息。
前來上香祈福的香客絡繹不絕,有粗布衣裳挎着破舊竹籃的農家婦人,也有綾羅綢緞身後跟着一衆家丁的官家小姐貴婦,有在殿內求籤的,也有在殿外上香的,皆虔誠叩拜,祈求神靈庇佑。
穿着素淨衣衫的婦人跪在高大的佛像前,緊閉雙眼,嘴脣蠕動,默默唸叨着,許久,女子睜開眼,虔誠的叩拜後起身接過小沙彌手中的香火,插進香爐,留下了一錠金子做香油錢。
正當她走出殿門之時,一個小男孩跑到她跟前,遞了一封信給她後又匆匆跑開了,婦人疑惑的四下打量一番,不見絲毫異常,好奇的拆開信封,取出信來看。
她快速看完,平靜的將信放回信封,走到香爐前,將信丟了進去,看着它一點一點燃燒成灰燼,這才離開。期間,身側跟着的婦人偏頭詢問着什麼,她只搖搖頭,不發一言。待她走遠,人羣中一女子亦匆匆離去,很快消失在人來人往的天安寺前院。
人煙稀少的後院,一抹豔紅立於菩提樹下,昂首望着菩提,身後一串極輕的腳步聲響起,從前院離開的女子停在她身後。
“夫人,我仔細看了,她看完信後並沒有任何異常,還一臉平靜的將信燒了。”
“素素,你怎麼看這事?”
原來那女子正是冉素素,她奉了顏棲梧的命令將一封信託人交給蘇夫人,並躲在一旁仔細觀察她看完信的反應。
“雲夫人的態度十分不尋常,依我看她要不是早已知道信上所說之事就是她知道真相。”她肯定說道。
“嗯,”顏棲梧轉身,她贊同冉素素的看法,那封交與蘇夫人的信上寫明瞭她爹爹崔相之死是蘇聞墨所爲,她正是想借蘇夫人的反應來判斷此事的真假以及她是否知情。
蘇夫人的反應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事先料想過她會驚慌失措或是惶恐吃驚,只沒想到她會這樣平靜,平靜的好似她早已知曉這事。
突然,她腦中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會不會蘇夫人一直是知道蘇相的所作所爲,而她之所以不說是因爲她深愛着蘇聞墨。
所以,她讓一雙子女隨蘇聞墨姓,所以,她容忍了相府裡那些以“霜”字爲名的院落,也所以,她見過玲瓏後不再反對他納妾。
她愛他,正是因爲愛他,她纔會處處忍讓!百般容忍,即便知道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爹爹,還是隱瞞了真相,獨自忍受。
“夫人,你覺得這事?”冉素素見她長時間沒有說話,忍不住輕輕說道。
“想來這事假不了,只可惜我們沒有證據。”猜想終歸是猜想,她沒有實質的證據來證明崔相是被蘇聞墨毒死的。
冉素素聞言一陣失望,調查蘇聞墨這麼久,好不容易找到一點線索,卻是沒有實在證據,要不然,藉此機會層層剝離,不定還能將他一舉剷除呢。
證據?顏棲梧眼前一亮,她們雖沒有實質的證據,但是此番正值蘇青染被打入冷宮,如若他們再將蘇聞墨謀害岳父一事大肆渲染一番,流傳出去,即便不能真的扳倒蘇聞墨,挫挫他的銳氣,壞壞他的名聲也很能解其。
況且,她們手中並非沒有一點線索,蘇夫人就是一個很好的切入口,記得當時李嬤嬤說過,她遞信求見蘇聞墨之時,是蘇夫人見的她,還趁機把她打發走了,這裡面不定有什麼貓膩。既然她那麼愛蘇聞墨,就以蘇聞墨不愛她做爲刺激源,說不定會得到什麼意想不到的結果。
只是,這樣一來必定會泄露李嬤嬤母女行蹤,她不確定該不該這樣做。罷了,她還是抽空親自去拜訪她們,向她們道明原委,期望能得到她們的幫助。這麼想着,顏棲梧迅速回顏府,安排散佈流言一事。
很快,坊間的流言蜚語轉移到蘇聞墨毒害岳父一事上,起先,百姓大多不信這等流言,慢慢的傳的人愈來愈多,而且講得也是繪聲繪色的,所謂三人成虎,就在衆人的將信將疑間,這事迅速傳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