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幾天裡,小奴除了無聊地吃蘋果,無聊地發着呆,還多了一件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溫習昨日楚昀鴻教給她的幾個字,最初僅是簡單的幾個筆劃,後來慢慢演變成了簡單的字,此刻她的手裡拿着的紙上便寫着這樣的幾個字“丁,九,十,人,幹。”
小奴看着紙上的這些字,卻是一陣苦惱,不是因爲她並不認識,而是自己實在太熟悉了,雖然自己在阮家的日子過得很不舒坦,但她的孃親好歹是一個擅長詩詞歌賦的女子,字若不會寫,這怎麼可能呢?
孃親是她的啓蒙老師,每一個字,每一個筆劃,都是握着她的手慢慢寫成,孃親教得用心,她也聽得仔細,因爲孃親希望她能做一個有學識的女子,一旦她擁有了別人無可比擬的特質,便會顯得與衆不同,這樣她就可以從阮家這個地方逃離,擁有自己真正美滿的生活。
她知道孃親的身世和遭遇,這樣一個溫婉有才情的女子本是最爲耀眼的存在,卻被上天無情地摧殘,成爲深宅內苑裡一個無人過問的小妾,這樣的轉變,對於孃親來說,若沒有心裡的那一點怨恨,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孃親總是時刻教導着她,一刻都不敢耽擱,她當然能懂孃親的期許,若她真的走出了阮家,也就等同於實現了孃親的心裡所願,可是還沒有讓孃親等到她風光的那一天,阮家就被大火毀滅得一乾二淨。
小奴想到這裡,便會很難過,不經意間嘆息了一聲,卻聽到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她知道來的人是楚昀鴻,離開了剛纔所坐的椅子,對他行了一禮,道:“大少爺,今日你怎麼起那麼早啊?是不是小奴吵到你了?”
楚昀鴻只是搖了搖頭,道:“我早起,並不是因爲小奴的緣故,而是因爲今日我還有事情要做。因此,今日我恐怕不能教小奴習字了。小奴,我放你一天假,你想去哪裡都是可以的。”
小奴輕輕應了一聲,語氣卻有着一些小傷感,道:“好啊,大少爺本來就是一家之主,會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大少爺管着,大少爺本就沒有多餘的時間教小奴習字的。大少爺,你去忙吧。”
楚昀鴻聽出了她話裡的小情緒,臉上卻多了一分笑容,道:“前幾日還在糾結抱怨寫字是一件十分枯燥難熬的事情,怎麼今日竟多了一分小情緒,也許我該將難度加大一些,讓我想想該讓你寫些什麼?”
他這麼說,便開始反覆思索,似是真的想要教給她極有難度的字,她趕緊拉着他的衣袖,道:“大少爺,小奴才不是覺得你教的字極爲簡單,求大少爺不要加大難度。既然,你放小奴一天假,小奴當然是十分樂意的,那麼小奴就出去啦。”
楚昀鴻聽着她的話,輕輕應了一聲,道:“去吧,記得要按時回來吃飯,不能那麼瘦了。再不長些肉,恐怕下一刻的小奴就要被風給吹跑了呢。到了那個時候,我該怎麼找到你呢?”
小奴本來對於他說的沒什麼感覺,但聽他的最後一句,卻明顯有些意外了,道:“什麼?”
楚昀鴻這纔回過神來
,驚覺自己竟說出了一些埋藏於心裡的秘密,不過也就是一瞬間,他已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伸出手摸了摸她額前的秀髮,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容,道:“好了,快點出去吧,我也該走了。”
他說着這些話,卻不急着走,仍然撫摸着她的秀髮,一會兒功夫後,才徹底放下了手,轉過身漸漸走遠,離開了她的視線。
小奴的頭髮被他如此撫摸,早已不成整齊的模樣,凌亂地都不知該說什麼好,她不禁有些鬱悶,心裡卻有了一分小喜悅,因爲她的目標,已漸漸放開了自己的心扉,正朝着她的方向緩緩而行,她只需要再努力一下,她的任務就可以完成一半,這最爲關鍵的魅惑,就可達到。
小奴當然很開心,不過她也很好奇,能讓楚昀鴻如此重視的人物究竟是誰,難不成是他生意上的好友?還是他相識多年的好友?
對於楚昀鴻的事情,她到底還是知曉得太少,但她也不想知曉太多,畢竟這不是自己該要思考的問題,她存在於這裡的意義其實很簡單,魅惑目標,完成任務,因此她不需要了解太多。
既然楚昀鴻真的放了自己一天假,她也應該好好珍惜這份空閒時光,她該好好想想,要去何處,好好休息一番。
小奴回到楚家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手裡拿着諸多的小東西,吃的用的,應有盡有,當她看到正朝這邊走來的楚德,不禁走上前去,笑道:“管家伯伯,這是小奴剛纔從藥鋪裡買回來的藥膏,看您早上那個痛苦卻隱忍的表情,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塗一點就好了,給您,拿着吧。”
楚德頓覺有些意外,接過小奴手裡的藥膏,卻也感受到了小奴的用心,道:“謝謝小奴,你可真是一個好姑娘。”
小奴聽了僅是笑着,道:“大少爺不是說過,既然小奴入了楚家,楚家就是小奴的家嗎?家人就是應該彼此照顧,彼此關愛,這樣纔是一個溫暖、溫馨的家。”
楚德聽着她的回答極爲滿意,打心眼裡喜歡這個模樣長得好看,心性也極爲純善的少女,道:“是啊,一家人就該是如此,小奴,你能這麼想,就說明你很喜歡這裡。”
小奴歡快地點了點頭,鼓起掌來,顯得極爲開心,但她的喜悅很快便化爲了一種憂傷,道:“當然喜歡了,小奴能再次擁有這樣的一個家,當真是小奴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曾幾何時,小奴都覺得,自己沒有了爹孃,活在這個世間該是那麼孤單。只是,小奴真的好幸運,竟遇上了管家伯伯,遇上了大少爺。就好像是一個夢,夢裡有着諸多的溫暖,小奴真的好喜歡,也很貪戀這份感覺。”
她的眼神裡竟是滿滿的回憶和惆悵,想着想着便流下了眼淚,道:“爹、娘,小奴有些想你們了。你們在天上還好嗎?看到小奴過得那麼好,你們是不是也會感到些許的欣慰呢?”
她這麼說,其實心裡也在想着她愛的人,天上的孃親,自己最愛的宋珏,爲了他們,她拼盡了全力,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好,不讓他們擔心,但是這樣的苦撐,是不是也在過度消耗自
己的心神,她的心裡是不是也有了一份倦意,想要一份真正溫暖、安穩的港灣,讓她得到暫時的停歇,讓她不用去想那麼多呢?
剛開始來到楚家,就是抱着一份完成任務的念頭,現在依舊沒有任何改變,之前送給楚德的藥膏也是出於任務的角度而做的舉動,她的手裡還拿着楚昀鴻最爲喜歡吃的糕點,以及可以緩解他眼疾不適的藥膏,這一切都是爲了任務。
然而只有她心裡最清楚,待在這個溫暖的楚家太久,她也似是一點一點地被感化了,如果她真的是小奴,一個無家可去的孤女,爲了一份依靠來到了楚家,成爲楚家的一員,和他們一起生活,一起感受這份只有家纔會擁有的溫暖和關愛,那該有多好。
可是,她不是,這一切都是假的,身份是假的,說的話、做的事也是出於某種目的,她對於他們的全是欺騙,可是他們對於她的卻是關愛,她縱然是一個無心、狠心的人,此刻只怕也會有了愧疚,有了感情。
因此,現在的她也分辨不清,自己如今說的、做的究竟是因爲自己的任務,還是因爲自己的心,但不管如何改變,任務是一定要完成的,因爲她是蘭軒閣的魅姬,最爲美豔的阮七娘。
於是,小奴收起了自己悲傷的情緒,思緒也變得越來越清晰,道:“大少爺呢?他是不是已經談好了事情,此刻他在哪裡?我給他買了最爲可口的糕點,還有緩解眼疾不適的藥膏,他是不是在書房,小奴去找他吧?”
楚德卻是搖了搖頭,道:“小奴,你提到這一點,我也是覺得極爲奇怪,大少爺還在大廳談生意,一刻都不曾離開過。”
小奴聽了此話,也覺得有些奇怪,道:“從早上開始直到現在,那麼大少爺可有用過膳,吃點什麼東西,或是休息一會兒?”
楚德仍是搖了搖頭,道:“所以,這纔是真正奇怪的地方,大少爺到了如今只進了一碗銀耳羹,就沒有再吃過任何東西,而和他談生意的那位公子也是如此。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大少爺談個生意,竟是如此廢寢忘食,難道是一筆特別大的買賣,所以他纔會更加重視?真是有些不明白。”
小奴聽了此話,不禁擰起了眉,道:“大少爺之前就是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所以纔會變成如此模樣。就算生意再如何誘人,能換來更多的利益,但是身體卻是最爲重要的。若沒有好的身體,一切可都是白搭。不行,小奴要去看看大少爺,這樣下去可不行呀。”
小奴說着這些,頓時顯得有些氣鼓鼓,拿着手裡的這堆東西便朝着大廳而行。
楚德瞧着她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但更多的是欣賞她的善良,還有對於楚昀鴻的濃濃關心,道:“真是一個好姑娘,若大少爺也心儀這樣一個善良的女子,兩個人在一起攜手一生,也不失爲一件美事。”
楚德的想法,恰恰也是所有楚家人的想法,楚昀鴻的溫潤如玉,小奴的善良體貼,這樣的兩個人若真在一起,當真會是一對極爲幸福的情侶,就連楚昀鴻的心裡,恐怕也是如此覺得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