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賓的踉蹌動作不可謂不大,讓在場不少人都看在眼裡,都紛紛用詫異的目光看向列賓。
然而此時的列賓根本就顧不上週遭怪異的眼神,不等自己的身子站穩,便一把抓住前來彙報情況的行政人員,聲嘶力竭的吼道:“不可能,他們連最基礎的資料都沒有,怎麼能做出DP—27的槍管?說,是不是你們什麼環節出了問題?”
前來彙報情況的那名蘇聯行政人員心說,就算我們想出問題,也得有東西做背書不是,爲白雲廠準備的DP—27輕機槍的仿製資料中根本就沒有槍管和槍機這兩樣關鍵的核心技術。
這方面您老人家應該清楚纔是,怎麼還怪起我們來?
不過心中腹誹歸腹誹,這位行政人員還是不敢忤逆了列賓的話,誰讓這位是上面的香餑餑,連駐白雲廠顧問團的團長克瓦什寧都不得不明哲保身,他一個小小的行政人員就更不用說了,所以還是一五一十的答道:“您應該知道,我們這裡根本就沒有槍管和槍機方面的技術資料,至於中方如何造出來的,我們也不知道。”
列賓當然知道這些事,其實不止是白雲廠,中國的其他廠也同樣沒有這兩樣的核心技術,不是蘇聯人吝嗇不想給DP—27輕機槍的核心技術。
實在是這兩樣東西涉及到極高深的冶金和鑄造加工能力,而是以現在的中國技術水平,在沒有建成現代化的鋼鐵廠和鑄造廠前,根本沒能力大規模生產這兩種配件,所以中蘇雙方一致同意,等蘇聯幫助中國將這些基礎的配套廠全部建起來,在推進包括DP—27輕機槍在內的蘇式輕武器的國產化。
白雲廠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如果說白雲廠能夠生產DP—27輕機槍的機匣,彈夾甚至復進簧和撞針,列賓都不奇怪,甚至還會樂見其成,畢竟在他的上級規劃中,中國就應該是蘇聯在遠東的低端配套。
生產這些蘇聯落後甚至淘汰的武器裝備,正適合他上級對中國的定位。
可千不該,萬不該的是,白雲廠竟然在沒有任何技術資料的情況下,造出了DP—27輕機槍的槍管,這說明什麼?
顯然白雲廠依靠自身的能力掌握了DP—27輕機槍的槍管的冶煉,鑄造,熱處理到加工成型的全套生產技術。
這樣一個不斷創造的廠,他的未來會如何,列賓這個靠技術起家的人太清楚過了,真要是放手讓白雲廠發展下去,那結果對意欲控制中國的蘇聯來說真是太可怕了。
“你確定,他們做的槍管,跟我們蘇聯原產的是同樣的水準?”
就在列賓爲突如其來的消息而方寸大亂之際,一聲平靜而淡漠的話音,從一旁緩緩的響起,列賓愣了一下,沒來由的鬆了一口氣,對問話的肯普夫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這才轉過頭朝着那位行政人員厲聲追問道:“肯普夫同志的話你沒聽到嗎?到底達沒達到我們原產的水準?別是那幾根紙糊的就把你的眼睛給騙過去了!”
肯普夫很是不屑的瞟了一眼緊盯行政人員的列賓,心裡是不住的搖頭,就這份心胸和跳脫的定力,怎麼就被上面的那位相中,擔任如此大任,難道蘇聯國內沒有能人了?看來自己回去後也要跟那位實權派切割乾淨,就這樣的用人水平,自己要是跟得太緊,早晚得吃虧!
那位蘇聯行政人員不知道爲什麼列賓因爲肯普夫的一句話就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而那位剛纔問話的肯普夫同志又爲什麼用那樣怪異的眼神看過來,一時之間腦袋有些轉不過來彎,最也就不太好使,吭哧半天方纔不太肯定的訥訥說道:“我們只是今天檢查監督時發現的,您二位也知道,朝鮮戰事還在僵持中,我們出售給中國的那批武器裝備在戰場上出現不同程度的損壞。
其中DP—27輕機槍的報損率極高,所以後運到白雲廠維修,本來一些損壞的槍支是要等我們的槍管配件到貨後再維護更換,可不知爲何,這次來的志願軍軍需處的人要的非常急,所以柏毅副總工程師就提議自己試試,結果還真造出DP—27輕機槍的槍管,我們得知情況就馬上來報告,至於質量怎麼樣,還沒做進一步的檢查。”
“原來是爲了逞能表現,也難怪,要是我是柏毅,估計也要做做爲前線着想的姿態,自寶嘛,不丟人!”
將行政人員的話全部聽完後,列賓終於是吧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在他看來這不過是虛驚一場,柏毅哭着喊着要精鍛機,結果精鍛機一到手,就被他搞的是亂七八糟,如今更是修得面目全非,毫無一點精鍛機的模樣。
所以列賓的所謂的監督早就形同虛設,因爲沒誰願意爲一臺報廢的精鍛機去浪費時間,不過虛設不等於不設,隔三差五,列賓的人還是要去精鍛機所在的車間走走過場,這也是爲什麼蘇聯人能發現柏毅製造DP—27輕機槍槍管的原因。
不過這在列賓看來政治上的作秀躲過技術上的實在,沒技術,沒設備,又沒可靠穩定的隊伍,就靠柏毅一個人外加幾個鐵疙瘩能做出高性能槍管?簡直是癡人說夢。
想到這裡,列賓嘴角不禁浮現出一抹玩味的笑,他忽然有種衝動,自己應該立刻去柏毅哪裡去看看,當着志願軍軍需部門人的面,將柏毅苦心孤詣造出來的巧克力棒給碾碎,估計到時候柏毅的神情一定很精彩。
說幹就幹,列賓這一次的決定毫不拖泥帶水,冰冷冷的瞪了一眼讓他受驚不輕的行政人員,冷喝道:“記住以後把事情調查清楚再下結論,這一次就先揭過去,下一次可就不會這麼好說話了,去,準備一下,我準備找柏副總工師好好談談。”
那位行政人員剛聽列賓的話,着實是嚇了一跳,可聽到後面又長長舒了口氣,趕緊應了一聲轉身去準備了。
列賓則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衝着旁邊的肯普夫眨眨眼睛:“我親愛的肯普夫同志,要不要在臨走前再看場好戲?”
“樂意至極!”肯普夫很斯文的點點頭,便隨着春風滿面的列賓走出俱樂部,只是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嘴角扯出一抹幸災樂禍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