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不容易,是因爲其中最關鍵的核心技術便是同向精鍛定位,即利用四個相同的精鍛衝壓錘頭,同時對管裝物實施精鍛,要求同時同秒,不能有絲毫誤差,否則錘鍛出來的身管坯料不但達到不到設計要求,還有可能因爲精鍛過程中出現的凹凸瑕疵,而導致整個材料的報廢。
而如今的柏毅難就難在同向錘頭的定位上,爲此他依照前世的觀摩和操作身管精鍛機的經驗,提出了幾個解決方案,可無一例外的不是在時間上有偏差,就是力度上達不到一致性,從而導致加工出來的槍管要麼是坑坑窪窪,要麼是管內膛線參差不齊,總而言之,根本就達不到理想的設計要求。
柏毅從來沒這樣頭疼過,可偏偏在精鍛機上讓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重新扔回前世,要是當初在兵工廠實習時能多深瞭解下精鍛機的構造,現在也不用抓瞎不是?
展開自己親手繪製的設計圖,柏毅重新拾起桌上的鉛筆,再次在與精鍛機一起運過來的三個衝頭上輕輕點了點,隨後又從旁邊扯出一張演算紙,在上面迅速寫了一組計算公式,最後在幾個關鍵數值上畫上圈圈,呢喃道:“應該沒有錯,當初自己看到的那臺生產槍管的精鍛機就是在這組數值的基礎上運行起來的,怎麼這時卻不行,難不成因爲穿越水土不服?”
柏毅使勁兒搖了搖頭,將有的沒的全都一掃而空,無奈嘆了口氣,放下手裡的鉛筆,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臉頰,也就在此時,辦公室內的那臺落地鍾傳來悠揚的鐘聲,柏毅擡眼一看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已經是夜裡十點了。
自己對着圖紙竟然足足做了四個多小時,自打穿越以來,也沒這麼苦幹過,看起來自己這個穿越者真是夠另類的,竟然被自己挖的坑給埋了。
柏毅有些自嘲的苦笑,擰開杯子準備喝兩口茶,卻發現連杯子都已經空了多時,別說是水了,連裡面的茶葉都成茶葉幹了。
順手拿起的暖水瓶也是輕飄飄的,顯然裡面的水早就喝完了,這讓柏毅再次苦笑起來,一屁股攤坐在椅子上,感嘆道:“人要是倒黴連口水都喝不上,真是禍不單行呀!”
“不管單行還是雙行,吃飽肚子才能前行,我的柏大工程師,你就別客氣了!”
柏毅這邊話音剛落,耳畔便傳來一陣銅鈴般悅耳的女聲,與此同時一股誘人的飯香也隨之撲鼻而來,令柏毅頓時睜開雙眼,這才發現林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了他的辦公室,正將兩個飯盒擺在他的面前。
柏毅從朝鮮返回白雲廠沒多久,林曉也受命調回白雲廠附近的軍區醫院,沒過多久,上級便批准兩人的結婚申請,隨即便在白雲廠宿舍區舉行了一場簡單卻熱鬧的婚禮。
只是婚後柏毅便開始着手整頓白雲廠的技術隊伍,而林曉的軍區醫院也因爲朝鮮戰事的持續而任務繁重,所以兩人儘管身處一地,但也是聚少離多。
卻沒想到,今天林曉卻回來了,這讓柏毅是又驚又喜,連忙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林曉將帶上的暖水壺打開,給柏毅的水杯蓄滿:“下午就回來了,先去爸媽哪兒坐了會,這才知道你的事情,你也是的,讓一步就讓一步,幹嘛還要死撐着,你看看這纔多少天,人就瘦成這樣!”
林曉嘴上埋怨,但滿眼都是心疼,特別是看到柏毅發黑的眼圈,和消瘦的面龐,一雙大眼睛不禁紅了起來。
柏毅什麼都不怕,就是怕女人流眼淚,眼看着林曉就要洪水決堤,趕緊拍着胸脯道:“放心吧,事情已經有眉目了,到時候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柏毅何嘗不知道退一步他自己就能海闊天空,可他沒事了,陳耀陽和任旭東他們該怎麼辦?他們所謂的過去只是歷史的無奈,而不是主觀的選擇,如果真要一棒子打死,簡直毫無道理。
更何況陳耀陽他們都是一等一的技術人才,只要他們心懷這個國家,有着讓這個古老民族重新崛起的夢想,難道摒棄前嫌,共同鑄就理想難道就不好嗎?
柏毅不是什麼聖人,更不是所謂的救世主,他的想法很簡單,只要有利於國家,有助於發展,那就要堅持,就要保存,哪怕所謂的強權壓迫也不行。
所以他纔會保留各項研發項目,所以纔會不遺餘力的爭取各種立項,所以纔會跟蘇聯駐廠專家針鋒相對,所以纔會廢寢忘食的搞吃力不討好的精鍛機,所謂的就是保護陳耀陽他們。
林曉是個聰明的女人,哪裡不明白柏毅的想法,更何況自打蘇聯專家開始在背後搞風搞雨後,陳耀陽的妻子小芬就不止一次找她哭訴情況,這讓林曉心下氣憤的同時,也不免對柏毅擔心起來。
要知道在現在的大環境下,跟那些蘇聯專家對着幹根本討不到好,哪怕你再有本事,只要扣個帽子就能將你打落塵埃。
可她也知道柏毅是個既有主見的人,只要他認定的事,就會堅持到底,所以林曉也沒指望能幾句話就把柏毅給勸住,她能做的無非是讓柏毅在衝鋒陷陣時,爲他看好這個家,讓他少些後顧之憂罷了。
所以當她聽了柏毅明顯言不由衷的話,也沒有過多的追究,反而柔聲寬慰道:“那些技術上的事情我不懂,政治上的事就更不用說了,我能做的就是幫你看好這個家,這就像三個同時運轉的機器,你一個人帶動兩個已經超負荷,家裡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只希望你累了,倦了,還記得有一個叫做家的機器在爲你不停的運轉!”
聽了這話,柏毅不禁怔住了,剛剛夾起菜的筷子登時墩在半空,連滴下的湯水都恍若未聞,林曉見狀,還以爲是柏毅被她的話感動了,俏臉微微一紅,嬌嗔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吃呀!”
然而柏毅卻搖了搖頭:“不是,曉曉,你剛纔的話能不能再說一遍?”
林曉不知柏毅爲什麼會這麼問,但還是眨了眨大眼睛迴應道:“就是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不是這句,是兩臺機器超負荷,有臺機器單獨運轉的那句?”
“那就是個比喻。”林曉不知道柏毅是抽哪門子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可還是說道:“就是你肩扛技術和政治已經很辛苦,與之同等的家庭有我幫你扛,就不用你操心了。”
“一肩扛兩頭,不超負荷纔怪,更何況是四頭?如果同等情況下將其分開……哈哈哈~~曉曉,你真是天才!”
說着柏毅莫名其妙的大笑起來,緊接着不等林曉反應過來,就衝上去在她的櫻脣上狠狠親了一口,再次誇讚道:“絕對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