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都是真的?”
下一刻總後首長忽然直起身子,目光定定的看着對面的柏毅,帶着些許的紅血絲,有些激動,有些興奮,更有些不容置疑的威嚴,柏毅被這樣的目光嚇了一跳,哪還想得了其他,趕緊點頭道:“真的,比真金還真,以航空發動機核心機爲基準,實施核心機與型號的分離,並行研發,這思想可是德國戰敗前在航發領域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
德國戰敗前的某某寶貴結論,如今都成了萬金油,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說服一大堆的人,看來德粉不止在前世風光,在如今這個年代更加瘋狂和忠誠。
總後首長顯然也是德粉中的一員,因此他很相信柏毅的話,不過他此時的心思顯然已經不在航發這個單一的工業門類上,而是盯在了那些即將啓程的德國專家,因爲他們代表着門類齊全的工業基礎,因而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馮·萊曼博士他們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說到把握,總後首長的臉上閃過一抹緊張,儘管前期的計劃將貝利亞和波斯克列貝舍夫兩大利益集團捲進來,可當米高揚介入後,兩大集團登時偃旗息鼓,對此,在柏毅被扣押的那段時間內,多方走動的總後首長也探知到某些不爲人知的隱秘。
貝利亞和波斯克列貝舍夫之所以能被他們捲進來,歸根結底還是出於斯大林的默許,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不即不離,軟硬兼施,既能牢牢握住中國的各項政策措施的節奏,又能清楚中國國內的最新狀況,最終將中國這個有點脾氣的小兄弟徹底拴在自己的戰車上。
間或又摻雜了斯大林考驗兩大利益集團的意思,如果不合心意,揮手就能抹去,正因爲如此,甚至領袖脾氣的貝利亞和波斯克列貝舍夫可謂演得很賣力,以至於連鬥爭經驗豐富的總後首長都被矇在鼓裡,可以想象一旦按照原計劃,必然會被蘇聯人牽着鼻子走,到時候成不成功尚未可知,中國方面卻極有可能陷入不可逆轉的被動。
而這也是總後首長不得不放棄之前“雙引計劃”的重要原因,同時也是此時此刻,他爲柏毅新方案擔憂的重要原因,沒辦法,在蘇聯的地盤上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聞言,柏毅忽然沉默下來,馮·萊曼到底有多大的把握,說實話,連柏毅自己也說不清楚,若不是那晚在莫斯科看守所外與波斯克列貝舍夫會面,發現對方的態度有些異樣,柏毅不會放棄原來的計劃。
轉而實施與馮·萊曼制定的備用計劃,畢竟這套計劃實在是太大膽,也太科幻,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如若不然,那些“珍貴”的筆記,也不可能交由老唐保管,還默認他當廁紙的事實,因爲在前往莫斯科的路上,柏毅是打定主意永遠都不啓動這套計劃。
然而當他看到車廂後座的波斯克列貝舍夫用一種貓戲老鼠似的的目光略過他的身影時,柏毅便知道,若是再堅持自己的既定想法,那就真成了被戲耍的老鼠了,無奈之下,只能另闢蹊徑,將馮·萊曼計劃給祭出來,至於結果嘛,到目前還不錯,可不到最後一刻,誰敢保證百分百成功呢,所以柏毅定了定神,說出了一個十分保守的數字:“七成!”
“七成?”
總後首長有些恍然,顯然是覺得柏毅的說法實在是有些誇大了,然而事到如今也只能這般走下去,畢竟希望還是有的,於是有些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七成……但願有這麼高吧!”
柏毅很想說,七成是他很保守的估計好不好,儘管是套備用的行動計劃,但全程都是他精心設計,特別是筆記中的各項技術,隨便拎出來都是前世軍工方面的前沿,只不過跟蘇聯的軍工發展模式不太對路而已。
至於行動方面,德軍東線外軍處可是曾經叱吒蘇德戰場的王牌軍情諜報機構,暗殺、爆破、僞造、顛覆無一不精,小小的人員轉移自然是不在話下,不然那幾個馮·萊曼手下的東線外軍處大鬍子怪蜀黍也就不用隱藏身份,直接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前世的誘人技術,加上德軍東線外軍處高超的諜報手段,柏毅覺得,哪怕不能在蘇聯呼風喚雨,完成這一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小伎倆還是很有把握的。
結果,當柏毅再次返回西伯利亞,看到馮·萊曼被蘇聯內務部官兵裡三層外三層圍在中央,緩步朝着發往莫斯科的專列走去時,忽然覺得,所有的一切都不現實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馮·萊曼博士不是要跟我們一起去中國的嘛,怎麼……他怎麼……”
列車已經發動,但柏毅依然忘不了,臨上車前頭戴黑色禮帽的馮·萊曼博士向他投來的那般略帶歉意,但卻決然的目光。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因爲他不明白明明商量好的事情,馮·萊曼博士卻在最後關頭放棄不說,竟然主動向蘇聯提出,答應蘇聯一切要求,爲他們的彈道導彈研發提供幫助。
當得知這個消息後柏毅真是如遭雷擊,因爲在他的設想裡,馮·萊曼這頭大牛可是中國導彈領域裡最理想的啓蒙者,無論是放在高校中教書育人,還是安排在科研所裡主抓核心攻關,這位曾經讓v—2導彈大放異彩的德國國寶級軍工專家都能讓中國受益匪淺。
可沒想到,到最後關頭,這位在西伯利亞忍飢挨餓,受盡折磨的航空航天領域的大師,還是向蘇聯人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一時間柏毅不知道是該說馮·萊曼博士背信棄義,還是該讚許他識時務者爲俊傑,因爲不管怎樣,馮·萊曼博士都有他無言語的苦衷,畢竟他的家人一直生活在蘇聯人的恐嚇之下,以己度人,若換做是柏毅,估計早就低頭了。
可理解歸理解,柏毅還是很不甘心,因爲在前往莫斯科前,馮·萊曼博士不止一次答應他,會跟他返回中國,爲中國培養三年的航天領域專門人才後,再借到中國返回西德,沉悶而蒼老的話語還言猶在耳,可那許諾的人,卻在前一刻與他的列車擦肩而過……
“親愛的柏,請你不要責怪馮·萊曼博士,他這麼做不是爲了他自己,都是爲了你,爲了我們……”
正當柏毅看着急速倒退的景緻,愣愣悵然惋惜之際,斯圖騰貝格不知何時已經坐到柏毅的身旁,一句話聽得柏毅是登時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是爲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