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在客棧前堂,孫勇那句要店家賠罪之類的話,陳天華壓根就沒往心裡去。
他以爲是孫執事官嚇唬嚇唬客家,爲他掙回個臉面。
沒想到,這不是玩笑話,這店家還真送餐來了。
陳天華被李淑貞牽着手,十指相交的走到李府三進院的天井處,只見孫勇,李府管家和客棧掌櫃,以及二個客棧管事站在那,旁邊還是李府的不少下人。
“那…陳大少和三小姐來了…”人羣中不知是誰叫了一聲。
“哎喲,陳大少,先前在下多有得罪,本店備了二桌宴席已送到府上,這是一百塊茶錢,請陳大少喝口茶消消氣。”
那個客棧掌櫃哭喪着臉,先作了個深揖,手上是用紅紙包好的銀票,一百塊銀洋。
喔靠,這下客棧可真是血虧了。
二桌酒席,少說也很要七八十塊銀洋,加上一百塊錢的紅包,再加免單,一下子二百來塊銀洋錢,沒了。
不過,想想剛纔那場景也的確來氣。
這客棧上上下下的人也是實在可惡,個個狗眼看人低。
報官衙不說,還謊報匪情,結果引來了巡防營,旋即弄成個拳匪大案。
若不是孫勇他們及時亮相,還真差點惹出禍殃,讓自己萬劫不復。
想到這裡,陳天華也覺得該讓這幾個磨沒良知的奸商,好好地放血買個教訓。
“好吧,這禮呢本少爺收了,這事就算翻過去了,下次可把眼睛睜得大點,別狗眼看人低,逮着誰都說成是拳匪,江洋大盜。”
陳天華接過紅包,昂揚着頭沉聲道。
“是是,陳大少教訓的是,下次不會吧再發生了。陳大少,孫大人,管家,那在下告退了。”
那掌櫃逐一拱手,強顏歡笑,點頭哈腰地帶上二名管事退出天井去。
他們三個人的心裡,是一片苦澀,這二百多塊銀洋,他們得賠上一半,差不多半年薪水就沒了。
唉,一不小心得罪權貴,也只能是打碎牙往肚裡吞。
管家也跟了出去,應該是歸還給店家,那些裝菜來的碗盆等等。
“陳大少,這下能消消氣了吧。”待人都散了,孫勇纔開口道。
“華之還得多謝孫大人,你要是慢現身一秒鐘,可就真得出大事了呵。”
陳天華很恭敬地給孫勇作個深揖,他這是真心實意。
“哎喲陳大少,今後都是一家子人了,一家人就不說二家話。”孫勇回了個禮,擡眸時瞟了李淑貞一眼。
李淑貞也很乖巧,她欠了欠身給孫勇道了個萬福,“倩華謝過孫執事官。”
“哎呀三小姐,你就多禮了,這些都是孫某應該做的,不必客氣。”孫勇連忙搖手說明。
“三小姐,陳大少,老爺和太太請二位到小餐廳用膳。”小翠過來叫喚了。
“走吧。”李淑貞笑盈盈跟上小翠往李府小餐廳走去。
陳天華故意遲緩一下,把手裡捏着那張,裝有百元銀票的紅包,快速塞進孫勇衣兜裡。
“哎呀陳大少,你這是…”孫勇遽然一震,驚呼道。
“別推辭,這是你該得的。”
“你太客氣了陳大少,中午我和侍衛班都是託你的福,有一桌酒席了,這銀票…”
孫勇嘴上客氣着,手裡準備掏銀票出來還給陳天華。
銀票誰不喜歡,孫勇絕不例外。
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眼前這人是誰?
剛剛敲定的李府未來的三姑爺,他的銀票那能隨便收呢。
“別動孫兄,再動就見外了。”
陳天華按住他的手,低喝一句,然後邁腿追趕李淑貞去了。
望着逐漸遠去的陳天華背影,孫勇怔怔站在那裡,不住地點頭稱是。
沒想到這個年僅十九歲的少爺,還是個很會來事的人,隨手送他百元銀票,還稱他爲孫兄。
說明對方沒把他當外人,孫勇心裡暖暖的。
陳天華可從不做虧本買賣。
他心裡明白,孫勇雖是個執事官,但權力不小,今後自己用得上他的時候多,籠絡是一種投資。
……
陳天華在李府享受到了一頓異常豐盛的午餐。
美酒佳餚是小,關鍵是禮遇。
李存智很正式給家人介紹了陳天華,他的二太太鍾氏,以及剛從日本學成歸來的第三子李品璋,二小姐李淑瑛。
鍾氏應該在四十二三歲的樣子,但她保養合適,瞧上去也就三十四五歲,看起來跟白素靈相差不多。
肌膚白皙如雪,精緻的五官,柔順的青絲,也許是唱戲的緣故,還保持着苗條的玲瓏身材。
不說話的時候,媚眼一拋,活脫脫一騷狐狸精。
李淑瑛長得像她娘,眼睛長得尤其像,明眸皓齒,小巧玲瓏的鼻子,還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小嘴巴,上翹的睫毛一眨眨,瞧上去生性狡譎。
她比淑貞大二歲,二十一歲不到點,據說訂了婚,也是一家權貴闊少爺。
今年二十五歲的李品璋,長得跟他的爹幾乎一個版本,而且非常的傲慢,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進修了二年。
他目前是在直隸總督府,應該會先去天津武備學堂當教官,但李存智希望他留下來在新軍第一標任職。
餐後,李府丁管家,還給李府家丁,僕人們隆重介紹陳天華。
他現在,儼然就是李府三姑爺了。
陳天華下午決定返回紹興,跟李府上下告別之後,由孫勇開着小快艇送他們先到運河碼頭。
在李隊官那裡,很順利地拿到了所有船隻,拱手告別之後,就搖船返回,傍晚纔到雙棲鎮西埠頭村。
原計劃是當天返回,結果是在杭州多待整整一天,自然像吳老三等人會關心詢問。
那知道林根,阿華他們的大嘴巴,像娘們似的,吧啦吧啦,哇哇哇…宛如竹筒倒豆子,全吐露個精光,還繪聲繪色。
就連陳天華找到個漂亮未婚妻都宣傳開了,還大肆宣傳是是標統大人家的千金。
“少當家的老婆,那叫個漂亮啊…水靈靈的掐出水來。”
“是李家三小姐救的咱們,她爹是標統大人,大官兒。”
“……”
本來這事陳天華想着先穩一穩,畢竟纔開始嘛,說正經的八字還沒一撇呢。
結果倒好,弄得是滿城風雨。
就連幼娟和母親都知道了,他一回家被追問得個底朝天,陳天華只好大概跟母親說了,目前只是個初定,娶回家纔算數。
他告訴母親,說十天左右,還得去趟杭州城李府。
反正啊,這事讓薛婉珍高興得一個晚上都沒睡着。
兒子土根的婚姻大事,是她最牽掛的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