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這事真是不湊巧,上午本督剛宣佈完詔書,對他進行了降職懲戒,現在又叫他堅守武昌城,這怎麼開得了口,而且他有情緒,如何肯呢?”瑞澂甩手跺腳地懊惱着。
早知有這檔事,就先不宣讀詔書了。
張梅生低低的咳嗽了一聲,瞅了瑞澂一眼就繼續說道:
“大帥莫要懊惱,這也許是拉攏黎元洪的一次絕佳機會,
此人屬下了解頗動,他是個讀書人,非常看重的是忠孝節義。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您現在就下一道手諭,命黎元洪統領武昌城所有軍警,堅定城池,等待外援,事後您保舉他不但官復原職,還予以重賞。”
聽完張梅生的提議,瑞澂心裡一陣激動,宛如在汪洋大海里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不用手諭,本督親自去守備府一趟,當面告之於他。”
其實,當他聽到江面被陳天華艦船封鎖之後,武昌城就跟漢陽和漢口聯繫中斷,這裡就變成了一座孤城,陸路顯然早就沒有念想了。
他預感一切都玩完了,最多的不利消息已不會對他產生任何刺激,反倒激起了久違的江湖尊嚴。
“好!咱們就在武昌城裡,跟陳天華這個逆賊拚啦!”
瑞澂整了整頂帶花翎和一品總督朝服,手一揮,“走,跟本督上守備府去。”
說完,他徑直走出正堂,侍衛隨從們依次跟在其後面。
……
當晚十時,顧祝年率特別行動大隊的一箇中隊,以及漢陽鋼鐵公司保安大隊,原漢陽兵工廠保安大隊,合計八百人槍,合圍了奉詔前來接管兵工廠,湖北提督府警衛營的二個連隊和緝察大隊的一箇中隊,合計四百人。
剛開始,清軍還負隅頑抗,一時間裡槍聲大作,顧祝年已經憋屈得太久了,他立馬調來十數挺馬克沁重機槍,二十幾門迫擊炮等重武器,進行猛烈的火力壓制。
“轟…轟轟…”
“噠噠…噠噠噠…”
“……”
戰鬥只持續了半個小時,清鄂軍死傷四十餘人之後,就繳械投降了。
漢陽兵工廠的槍聲就是起義信號,一時間裡,武漢三鎮幾乎同時響起了槍炮聲。
“砰砰…砰砰砰…”
“轟轟轟…”
“噠噠噠……”
午夜前夕,武漢三鎮,相繼都打響了城池爭奪戰。
羅二虎親率他的湖廣旅四千多主力增援來了,他們帶着迫擊炮、擲彈筒、輕重機關槍,乘大小船隻從漢陽碼頭和武昌城外強行登陸,聯合會黨新軍,分別向武昌和漢陽城外軍營撲去。
顧祝年解決完漢陽兵工廠之後,渡江來到武昌城下,加入到進攻城池的戰鬥。
蔣翊武率二個標團中的會員新軍共七百餘人,向楚望臺清軍軍械庫的守軍攻擊。
孫武率部千餘人,向武昌城守備府外圍軍營進攻。
停在江面上的野狼號艦船,開始炮擊位於武昌蛇山上的清軍炮臺,而血狼號艦船、金狼號雙子艦炮擊湖廣總督府。
從東湖過來的起義新軍約兩個標團,共三千人包圍了湖廣總督府,起義的新軍炮營,近距離轟擊了總督府,因爲前期瑞澂曾下令槍殺了三十餘名革命黨人,新仇舊恨一起上。
一時間裡,武漢三鎮的城內到處是濃煙滾滾,火光沖天,殘肢斷臂漫天飛舞。
有的抱着只剩一半胳膊在那吼叫滾地,有的四處逃竄躲避炮火機槍,恨爹孃沒多生幾條腿,躲在殘垣斷壁後瑟瑟發抖。
戰鬥激烈時段也就幾個小時,後來槍炮聲漸漸遠去,估計許多清軍都繳械投降了。
到天朦朦亮時,城裡槍聲已停止了,戰鬥結束啦。
老百姓都紛紛緊閉大門,所有商店早已關門,大街上空無一人,連平時到處亂竄的流浪狗,都驚嚇得不知躲到那裡去了,不見其蹤影。
在起義官兵多路攻擊下,武漢三鎮裡的清軍亂成一團,各自爲戰,絕大部分清軍沒有抵抗就繳槍投降了。
說實在的,這些清兵頭腦裡沒有所謂主義、政治,他們把當兵作爲養家餬口的手段,誰給軍餉他就跟誰幹活,管他誰當王,所以,當發生事變時就躲避投降,反正明天又繼續當兵。
三鎮中戰鬥激烈的是武昌城,真正抵抗的是總督府和守備府,他們集中了自己的親隨,警衛部隊,也有二千餘人槍。
但最是親信,那裡抵抗得住猛烈的炮火,以及武器裝備優於他們的正規部隊。
也就幾個小時,在傷亡數百人的情況下,大部都乖乖投降了。
據說總督瑞澂在本次戰鬥中表現出滿族人應有的血性,身先士卒的拚命抵抗,在逃跑無門的情況下,自己親手殺了隨他赴湖廣來的女眷,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時,他還端起槍搖搖晃晃衝到轅門,這邊官兵一陣亂槍成全了他。
起義軍總司令陳天華親自前往總督府,昔日熟悉的湖廣總督府已被炮火轟塌,殘垣斷壁覆蓋着一層焦土,四處散落着衣帽破鞋,槍枝彈藥帶,當然還有殘肢斷臂,以及瀕死嚎叫或痛苦哀嚎。
陳天華輕嘆一聲,他指示身邊的傅君劍,買一口上好棺材,將瑞澂遺體包裹好裝入,找個安靜地方厚葬。
而黎元洪的守備府大院,陳天華特別關照,不準開炮動用重武器,只准慢慢消滅負隅頑抗的清兵,邊打邊喊話勸其投降。
所以,到了天亮,武漢三鎮的戰鬥都已平息,這裡還在對峙中。
而真正頑強抵抗起義軍進攻的,是黎元洪的警衛營,那是他的嫡系,他們利用守備府四周高牆和磚石樓房,負隅頑抗。
但最怎麼樣也抵抗不住武器裝備精良,和人員優於他們的起義部隊,他們漸漸就頂不住。
外面有人用鐵皮捲成的喇叭還在喊話:
“府內的人聽着:負隅頑抗是死路一條,只要從裡面放下武器走出來,武漢起義軍絕不追究責任,願意回家的馬上可以走,願繼續留下來的可登記接受整編……”
守備府裡不斷有人雙手舉着槍走出來投降。
守備府前院正堂裡,胖乎乎的黎元洪反手立在案桌前,冷眼凝着窗外漸漸淡去的硝煙,厚脣顫巍巍的緊抿,臉上那顆豆大的黑痣在不停地抽搐。
他的身邊只有一名執事官和三名貼身侍衛,包括侍衛長都傳文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