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午發現被跟蹤之後,葉茗煙棄用了那輛豪華馬車,而是用普通馬車,啓用另一條交通線。
她下午出門到行動隊的一個據點活動,詳細制定了明天的行動方案,以及整體撤退預案。
佈置完畢她爲了安全起見,沒有讓馬車直抵宅院大門口,而是停在數百步之外的一條冷街上。
她下了馬車悄悄步行一段路程,才返回北二路宅院,就是想回來整理一下之後,準備明日一早,先撤離這裡。
後院無燈,從院牆側門到主樓的一條青石小徑,影影綽綽可見,但很窄,只能容一個人過。
若是個胖子要過還真有些困難。
青石小徑面上有些溼滑,依稀可見雨後白色薔薇花的花瓣落了一地。
前面黑濛濛一片。
快到小洋樓時,小秋從前院打着燈籠迎了出來,葉茗煙將禮帽等交在小秋手上,準備擡腳上樓去休息,眼梢瞥見小秋還傻站在小洋樓門口,目光怯怯的,她開口道:
“怎麼啦不說話?你是怕我?”
“也不是…怕怕,茗煙姐,只是我覺得你從沒笑過,所以不敢隨便跟你說話!”
小秋搓着雙手,雙眸略顯一絲不安,十七歲的少女,嚴酷的處境,已使她喪失本屬於這個年紀的天真爛漫。
葉茗煙勾了勾脣,擡眸直視她,“你覺得現在咱們有什麼事情,值得我們開心笑的嗎?”
“哦…”小秋低着頭,像是聽到老師訓斥的小孩,站着原地不動。
葉茗煙則轉身繼續上樓。
輕輕推開臥室門,房間裡黑濛濛一片,她移步進屋下意識去摸門邊上的電燈開關拉繩。
忽然,一抹高大黑影從門後竄出。
她眼眸一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地抽出袖口內藏着的一把精緻匕首。
匕首出鞘,寒光一閃,映了那抹黑影更加高大。
刀刃上的寒光劃破黑暗,朝那抹黑影的左胸,狠狠刺去。
尖利刀鋒只差半寸,便可刺進對手胸膛,但突感其纖細的手腕上驟然一痛。
“哎呦…”她忍不住低吟一聲。
一隻有力的手掌,已狠狠鉗住她的手腕。
一雙黑眸落入葉茗煙的眼簾,一股男子特有的雄渾氣息,混合着淡淡的汗臭味,逐漸縈繞在她的四周。
他扣住她手腕一翻,匕首輕鬆落入他掌中,而他的另一隻手,已同時勒住她的脖子,使她無法反抗。
葉茗煙當然不甘心如此束手就擒。
只見她的雙手雙腳,使出渾身招數在掙扎,無奈他的手臂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力量懸殊太大。
見女子還作掙扎,那抹黑影的勒脖手臂,猛地往上一擡,軀體側身往前一靠。
她的雙腳赫然離地,困難的無法呼吸,傾刻間,臉都呈紫黑色。
“莫再動!再動的話,你的脖頸傾刻間就扭斷,聽着,我並無惡意,並不想傷害於你。”見女子果然放棄頑抗,那抹黑影稍微鬆開點勒脖,沉聲道:
“我只想與你談談,同意的話用手拍打二下。”
一道渾厚低沉的男聲,濃郁的江浙口音,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葉茗煙暗自腹誹道。
她的臉都呈紫醬色,沒轍!只好用手掌輕拍他的手臂二下。
他突然鬆手用手掌往她肩上一推,葉茗煙幾步後退,一個踉蹌身軀跌坐在牀邊地板上,她右手撫摸着喉嚨部位,咳喘着在恢復呼吸。
映了夜幕殘弱的月光,匕首寒芒在他掌心瞬閃立斂,葉茗煙別過頭去,瞟了牀頭一眼,纖長濃睫投下兩扇暗影,隱去表情,只聽她冷情低語,“你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她還是沒有認出他來,因爲那二次見面,顧祝年均站列在許雲媛或陳天華身後,沒有介紹,她利爲他是個普通侍衛。
而顧祝年卻是牢牢記住了她。
現在,他立在門和內窗之間,防止她逃跑。
“這些我會慢慢告訴你的,請你坐在沙發上,乖…”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喘息之後的葉茗煙突然飛身撲到牀頭,右手刷地伸到枕頭底下。
空的!
她的心“嗖…”地一涼。
驀然回首,那支鋥光瓦亮的勃郎寧M1903手槍,赫然在對方手中,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着她。
勃郎寧M1903手槍,比英式六輪手槍小巧得多,攜帶方便,彈匣容量八發,有效射程三十米,目前爲許多高級間諜所喜愛,一般用於防身或貼身刺殺之用。
顧祝年見過許雲媛和宋瑜有這麼一把,但行動署目前配置的是毛瑟C96駁殼槍,射程遠,火力強。
“別玩花招了,若想殺你,還要如此費勁嗎?你是個訓練有素的特工,我的意圖你還不明白?你乖乖坐好,我是一個人來的,這事跟漢陽軍警無關,我們坐下來談你就會明白。”
他犀利的黑眸在夜色中更顯雪亮,殘月的光芒迷魅灑滿他的雙肩,黑色夜行服在夜色中綻放出神秘與鬼魅煞氣。
葉茗煙此時腦袋瓜子快速轉動着,她暗忖:哪來的職業高手,難道是雪狐的手下?
想到這裡,她輕抿脣線,斂了心神,雙手抱頭移步至沙發坐下,然後將雙手放在膝蓋上,道:“先生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
“這樣就好。”
他收起那把漂亮的勃郎寧手槍,走到沙發上與她面對面坐下,微眯着雙眼,低頭凝視她,寬厚的手掌也放置在雙膝,道:
“葉小姐,我認識你,軍諮司上海情報署高級特工,我叫顧祝年,是浙軍調查處許掌門手下,我大概瞭解到你們軍諮司,準備在明日漢陽軍品發佈會上搞行刺,雖然具體刺殺是些什麼人,我尚未清楚,但此事萬萬不行,在我方主持的軍品發佈會上動手,是何居心?上將軍和許掌門聽罷都非常生氣,特派我前來勸阻,希望我們兩家井水不犯河水,別的什麼我們管不着,但絕對不能在發佈會上動手。”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年署長,強將手下無弱兵,果然身手不凡,先生既然知道我是軍諮司派出的,也清楚軍諮司的命令,我也不想掩飾什麼,你知道什麼並不重要,因爲你左右不了軍諮司當局的決策,你就是現在把我殺了,任務還會由其它人去執行。”葉茗煙冷了臉,挑起精緻的眉,黑幕下雙眸閃爍着挑釁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