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媛不爲這並不友好的氣氛所影響,她微笑着走到飯桌前,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嘆道:
“想不到堂堂崇明水師副將,家裡只有一個丫鬟,一個女僕,居然還讓尊夫人下廚做菜,而飯菜又是如此簡單,俞將軍如此勤儉,當爲我輩之典範啊!”
如此陰陽怪氣的言語,俞大鵬黑着的臉又微微羞紅,心中有些發窘。
難道他刻意如此嗎?
當然不是!
誰不想讓自己的老婆兒子過得舒舒服服,堂堂三品武官,朝廷俸祿就這麼一點,他又不克扣軍士們的軍餉,有時還要貼補手下家庭困難的兵士,如不精打細算過日子,那可直就沒法過下去了。
看看夫人荊權布裙,心中愧意更甚。
“既然是雪狐掌門大駕光臨,想必是有事找俞某,那咱們到書房去談吧!”
俞大鵬不想就這些事在餐廳裡糾葛,當着家眷兒子的面,似乎還威脅到家人似的,乾脆見面談談吧。
“這樣甚好!”許雲媛微笑道。
她示意身後侍衛宋瑜,將其手裡提着的幾個貴重禮盒,一併放在飯桌上,道:
“俞夫人,一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請夫人笑納!”
那婦人早已嚇得驚恐失色,見一美豔絕倫女子突闖府邸,跟丈夫倆人說話,陰一句陽一句的,讓人根本聽不懂。
但有一點婦人感覺得到,就是這女人並非是個什麼善茬,而是條美女毒蛇。
她無比擔心地看着夫君俞大鵬,不敢任何言語和表態。
俞大鵬見狀,只好向許雲媛拱拱手,道:“多謝了!雪狐掌門,請吧!”
許雲媛微微點了點頭,邁腿向門外走去,唐華與宋瑜緊跟其後。
俞大鵬低聲安慰母子倆,“放心吧沒事,你們倆繼續吃飯,我去書房陪客人談談。”
說完,他邁腿走了出去,親自引路走進不遠處的一間書房。
賓主坐定,俞大鵬靜下心來,仔細看着這個傳說中的女魔頭,心裡思忖着她會找自己有什麼事情?
自己只不過是崇明水師副將,有職無權,能被他們新成立的自治區衙門所青睞?
“俞將軍,雪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許雲媛也就不再客氣,“在下是奉浙新軍從一品武官,上將軍陳天華大人之命,前來與俞將軍相見,有要事相商。”
朝廷總理衙門,陸軍部聯合下達的命令,俞大鵬是前天才看到,陳天華居然擢升成了浙新軍第二鎮都統大人,上將軍,大清朝從一品武官,何等顯赫。
他吃驚之餘也不禁很是羨慕,人家既是官又是商,手中還握有兵權,這官商加上兵權,簡直就是個龐然大物,天下無敵啊。
宋瑜忠實地站立在許雲媛身後,注意力高度集中,眼神早已巡視過書房一邊,沒有發現異樣。
這個府邸是個四合院,書房本就不太大,設施簡陋,也沒有隔斷或暗門,書櫃書架都是靠牆而立,視野一目瞭然。
唐華此時已充當了僕人的角色,忙着爲俞大鵬和許雲媛二人泡上茶。
許雲媛說完這句話,禮節性的端起茶碗啜了一口,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
這茶居然還是陳的,喝在嘴裡苦澀味極重。
“總督陳大人是俞某極爲佩服之人,只是我一個崇明水師副將,有職無權的煩勞總督大人找我有什麼事嗎?”俞大鵬說得非常得體,一陣吹捧之後纔是一個疑惑。
許雲媛微微一笑,直言道:
“上將軍極爲欣賞俞將軍,想要招接您爲浙新軍第二鎮效力,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她已看出俞大鵬是那種脾氣爽直之人,便也絲毫不遮掩,何況她已經布好了後手,也不懼俞大鵬翻臉,或是惋拒不答應。
“什麼?”俞大鵬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雪狐掌門,你剛纔說什麼?”
“上將軍想讓俞將軍爲浙新軍效力!”許雲媛一字一頓地說道:
“俞將軍,我們已瞭解過你的履歷,非常輝煌,可你在崇明島如此窘境,如此大才卻被埋沒,身爲水師副將卻只能指揮區區一營水師,上將軍深爲你鳴不平,想要招募將軍到浙新軍座下。”
“上將軍財大氣粗,現在掌控浙新軍第二鎮一萬餘人,麾下還有一支長江護航艦隊,光是血狼號,野狼號等艦船,就強過崇明水師任何一艘戰船,可豐衆艦隊目前需要一個統領,上將軍認爲您比較合適。”
許雲媛拋出的橄欖枝,足夠吸引人的,光是豐衆艦隊統領,也就是艦隊司令,這是俞大鵬夢寐以求。
確定對方不像是在開玩笑,更何況要開這種玩笑,也不必要這般冬季過來,而且還是兵荒馬亂的動盪時期,很有風險。
俞大鵬逐漸將目光轉向自己的親信唐華,神色忽地嚴厲起來。
很顯然,唐華已被對方先降服,而且肯定已經投效了陳天華,不然許雲媛是不會由他帶過來,進入俞府。
“雪狐掌門,俞某感激上將軍陳大人的擡舉,可俞某是朝廷三品武官,一切皆由總理衙門和海軍部,或是軍機處調配去留,俞某是個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只要朝廷下令,讓俞某效力於浙軍水師,俞某將不遺餘力,鞠躬盡瘁。”
他這話屬於冠冕堂皇的官腔,只認海軍部或軍機處軍令,才決定聽命於誰,但最終他只聽命大清王朝。
如是這樣,許雲媛就沒必要悄悄地夜裡造訪,還苦口婆心當說客,就鼓動軍機處或海軍部下調令不就完了嘛。
看來這個俞大鵬還真的沒轉過彎來,得錘得深些,錘明白了。
許雲媛咂了口苦澀的茶,笑道:
“俞將軍可能還沒有理會到上將軍的深刻含義,咱們今晚就攤牌直說了吧,上峰有人想把那贊,這個崇明水師提督撤換掉,改由上將軍節制,從而組建東海艦隊,而這個東海艦隊將來的司令,就是您俞大鵬。”
“可那贊在朝廷的靠山是醇親王載灃,正常手段肯定移不走那贊這廝,而他本人長期靠販賣私鹽,中飽私囊,焉會自己離開崇明?這就需要咱們上些手段,逼他離開。”
她的話完全是推開窗子說亮話,目標和目的都非常明確,用非常手段推翻那贊,這個過程當然需要俞大鵬參與,所以,事先來要求他決擇。
俞大鵬目不轉睛地盯着許雲媛,這個面目嬌豔,內心冷酷的女子,這一刻,他已然明白了對方急呵呵來夜訪之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