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玫瑰花園A幢別墅二層主臥房中,陳天華坐在那套意大利進口的黑色小牛皮沙發上,神色嚴肅對許雲媛詢問道:
“雲兒,你的調查處前幾日是否有重要人物來滬了?”
許雲媛聽罷吃了一驚,沉聲道:
“夫君,你從湖北迴來還沒去過自治區,你又怎麼知道這
事的?我還正準備今天跟你稟報這事,是行動科的謝東和胡可倆人,他們今天剛剛到達,我就是爲這事先來的上海。”
陳天華板着臉,十分不悅道:“這就不用你說了,章川的情報處早就知道他們來了。”
“什麼,青狼他們早就知道了?”
許雲媛一臉的震驚,“這怎麼可能,他們是奉我的密令進滬,我準備讓他們二人來領導這裡的行動隊,並擴大規模。現在,上海的形勢越來越複雜,會黨、幫派,加上各租界坐探,還有陸軍部軍諮司(原職方司)的袁方,以及青狼等,我不得不加強在滬的行動保障工作。”
“可不僅如此,連你以許氏集團名義,暗中跟楊士琦勾結,操縱華盛紡織總廠收購的事,青狼這邊知道的一清二楚,我當初是怎麼培訓你們的,你難道忘了嗎?” 陳天華臉色鐵青,他有些憤怒了。
情報工作最要緊的頭等大事,那就是保密工作,但現在可她,他感覺到軍事調查處居然成了一個篩子,到處都是洞眼。
看到陳天華的憤怒表情,許雲媛反而倒是冷靜了下來,她坐到他的對面,低頭沉思片刻,擡眸道:“我們調查處內部,潛伏着青狼的釘子。”
“這還用說嗎?這顆釘子的職位不低。”陳天華冷冷地哼道。
許雲媛並沒有做表面的檢討,心情也沒有躁動,她深諳陳天華的脾性,汲取教訓重在實際行動。
調查處內有青狼的坐探,這是她的失職,但她仍不明白,李府說出這話,等於暴露了目標,不打自招。
那爲什麼要把這人拋出來呢,想在軍事調查處內按上一個釘子是很困難的,李府這是爲了什麼?
一時想不明白,她把這個問題拋給了陳天華。
陳天華沉思了一會,淡然一笑道:
“爲什麼?很簡單,這是在向我示威罷了。調查處內部其他位置上,肯定還有他們的人,拋一個給我,影響不了大局。”
“看來咱們調查處內部,要來一次大清洗了。”許雲媛咬牙說道。
陳天華連忙搖搖頭,制止道:
“千萬不可搞清洗,他們故意拋出來一個,除了向我示威之外,另一個目的,就想試探一下我對此事的反應,瞧瞧我有否安排拔去釘子的行動,若採取行動拔掉了這顆釘子,說明我們防着李府,隨時準備跟李府對着幹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這些潛伏人員查是肯定要查的,要暗中不動聲色地排查,只限於調查處高層少數幾個人知曉,過幾天我把大年從湖北調回來,由他協助你排查。”
“查清楚之後但沒必要清洗,說不定什麼時候咱們就能用上這些釘子,再說了,一個情報機構內相互安插釘子,這些事是免不了的,你查出來急呵呵把他們拔掉,青狼還是會安排人進來補缺,到時你反而失去了監控目標,又得去排查,勞師動衆的非常被動,最高明的做法就是,對這些人注意必要防範,同時,還可以利用他們做反間。”
陳天華噼裡啪啦,非常流暢地敘說一通,就像又在上一堂培訓課。
許雲媛聽罷不由得點點頭,“高招啊,不愧是軍事調查處的靈魂,祖師爺,雲兒受教了。”說罷,她起身裝腔作態地向他施了一禮。
陳天華詭秘一笑,忽地記起一事,逐問道:
“行動科的謝東我記得這人,極兇悍的一個傢伙,做事也很慎密,但你把他調來滬上好像不大合適吧,他搞暗殺、破壞是強項,可搞情報火候差點。”
許雲媛睜大眼睛看着陳天華,沉聲道:
“謝東我派他來,主要是向上海灘的幫會勢力滲透,他江湖上闖蕩過,這方面挺合適。而胡可以前是一個教書匠,很有文采,目前在銀狐的情諮科任職,是一個很厲害的情報分析專家,無論是情報蒐集,分析,決策,無一不是上上之選,我派他來滬上,主要是協助白狐工作,他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總之,這兩人一文一武,在上海灘應該大有可爲。”
“嗯,你看中的人肯定錯不了!”陳天華笑了,剛纔的陰霾一掃而光。
“哎夫君,我很是奇怪,你剛纔說的這些,究竟從哪裡得到的消息?”許雲媛話鋒一轉,又回到最初的問題上來了。
“噢,謝東他們來上海,是剛纔在酒席上,孫勇悄悄告訴我的,關於你操控華盛之事,那是在杭州李府,老頭子親口說的,怎麼,有啥疑惑?”陳天華回覆道。
“這倒沒啥,隨便一問,哎…你是說孫勇孫大人也來上海,幹啥來了?”
自從當上軍事調查處掌門之後,許雲媛已經患上了職業病,啥事都要刨根問底,多問幾個爲什麼,就像身邊帶着把鋤頭似的,隨時有可能去刨對方的祖墳。
“是啊,前天他跟我一起從杭州來的上海,他在公共租界內開了家貿易公司,還有一家酒樓,今天酒樓開業,請我去喝酒的。”陳天華淡然道。
“怎麼?孫大人也想在上海搞些買賣?”許雲媛驚訝地道。
“怎麼就不想呢,他的第一協七千餘人,是李存智的主力部隊,武器裝備精良,表面風光無限,可官兵實際每月就那麼點餉銀,養家餬口尚可,但比起咱們第二協和李品璋的第三協,他們算是叫花子,日子過得苦哈哈。”
“帶兵的人,手上若是沒有一把米,連雞都哄不住,何況是人呢,孫勇前些日子,以第一協名義跟我借了二十萬塊銀洋,說是到上海來發展,爲第一協謀些福利。”
“那…李府當家人不管嗎?”許雲媛又問。
陳天華聽罷嚇地一笑道:
“管?你以爲李大帥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帶兵幾十年深諳錢的重要性,對於像孫勇的處境,他深表同情,但不可能多撥一分錢下去,那隻能讓他們自己去想辦法掙囉,就像當初,他對我的態度就是這樣,原則不變,他完全可以抓大放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