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英方領事館人員都到達湖州府了,說耀金礦業保安隊非法綁架英國籍人士,他們強烈譴責,並要求湖州府衙門查明真相。
耀金礦業當然是矢口否認,還是老調重彈,是土匪強盜所爲。
反正對方只是孤證,沒有第三者的人證或物證。
但局面對耀金很不利的,如果英國人從他們耀金內部突破,找到關鍵人證物證,那就被動了。
所以,耀金內部都在整頓,肅清。
坐在會議桌首位的,是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鋥光瓦亮的高額頭,一顆粗黑的辮子拖在後腦勺,穿一件黑色棉襖,嘴巴里叼着一根長柄菸斗,吸得可是葉子菸。
這個不倫不類,還有些土氣的男人,就是洪門太湖幫幫主,耀金礦業集團的大掌櫃金天龍。
現在,他的目光饒有興致的盯着,坐在他左手邊的一個五旬男人。
這位五旬男人,便是洪門忠義堂堂主,耀金礦業二掌櫃賀仁寶。
“賀堂主,賀老六這次在煤山鎮玩忽職守,給礦業公司造成極大的麻煩,你是他的大哥,也是公司二當家,你說,這該當何罪呀。”
金天龍悠然的吸了一口大葉子菸,全然不顧與會者們的感受。
不過,從他的表情上看,他沒有被英國人追討人質的苦逼,更沒有心驚膽戰的模樣。
畢竟是太湖幫幫主,見過大風大浪,處變不驚。
“金天龍,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想要奪取我父親手裡面僅有的一點權力?我叔賀老六,人都被申報館派去的人給謀殺了,你不但不出面安撫,還要怪罪,這是何道理?”
說話的人是坐在賀仁寶旁邊,一名二十五六歲的彪形大漢,在他那憤憤不平的怒吼中,便可知他是賀仁寶的大兒子賀興赤。
“話可不能夠這麼說的,興赤老弟,我金天龍現在是耀金礦業的大掌櫃,評判是非的權力總還是有的吧。我掌管整個耀金礦業至今,煤炭產量和收入都翻了好幾番,大家的腰包鼓鼓的,難道還不開心嗎?”
金天龍嘴角露出的一抹笑容,但是他的雙眼中卻充滿了陰翳的神采。
“金天龍,你還好意思說,綁架申報館的這對男女,是你下達的命令,又沒有當機立斷地處置意見,結果出了後面被營救的事,依我看這責任應該由你這個大當家來承擔,而不是賀老六,更不是我的父親。”
賀興赤嘭嘭敲打着會議桌,不依不饒的斥責道。
“嘿嘿…你這是在質疑我的管轄能力?集團在我的帶領下難道不好嗎?兄弟們各個吃香喝辣的,大夥都是住着豪宅,妻妾成羣,資產越來越多,總比特麼的收點保護費好吧,啊…兄弟們說說是不是啊。”
金天龍說到後面,對着大家大聲疾呼。
“是呀,大掌櫃的領導有方,咱們兄弟們都擁護。”
“誰敢說大掌櫃不是的,那是他眼瞎了。”
“……”
大會議室裡,共有二十幾個參會者,大多數都是開口擁護金天龍的,只有少數人沉默不語。
金天龍環視一圈,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他嘴巴里吞吐着煙霧,不屑地盯了樑興赤一眼,繼續說道:
“時代在變,我們的觀念不能夠停留在從前了,有些行業如果我們不做,長興的其它幫派同樣會做,有錢不賺,那纔是傻子呢,這總比以前喝西北風要好多了吧!”
“哈哈…”會場裡一片歡笑。
“你…金天龍…”賀興赤被嘲諷得面紅耳赤,他還想爭辯些什麼,卻被賀仁寶給拉住了。
“好了,興赤,你給我閉嘴。”
賀仁寶開口把兒子當頭喝道,心裡面可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暗忖:
大兒子興赤作事一向比較魯莽,太沉不住氣了,如果哪天自己有個不測歸西了,興赤不可能對抗得了金天龍的。
如果對抗不了,還不如早點放手,家族就享受點收益算了,忠義堂還重操舊業,去收保護費吧。
這些年他也確實是心力憔悴了。
“興赤老弟,你可要向你父親好好學習,我好歹也是這裡的大當家,我勸你,在我面前還是講規矩點好,你是沒有任何資格在我面前瞎嚷嚷。”
金天龍斜乜了一眼賀興赤,心裡在想:尼瑪的,哪天老子不高興就派人做了你。
“我等非常同意大掌櫃的看法,這二年要不是有大掌櫃帶領着我們,弟兄們還在太湖上漂浮呢,現在哪能夠過上這樣的好日子?如今光靠蠻幹不靈了,要靠好腦子去賺錢纔是真的,如果咱們這些江湖幫派不搞經營,賺不了錢,怎麼養活手底下的弟兄們!”
“對啊!現在正是耀金礦業發展如火如荼的時候,有一點挫折或不好的情況發生,我們必須要同心協力,我們應該要相信大掌櫃,能夠渡過難關。”
“……”
會議室裡大部分的礦業高層人員,都是金天龍坐上大掌櫃之位後安排的,這些人當然是站在金天龍這邊。
於是乎,會議室裡的一雙雙目光,都齊刷刷集中在了賀仁寶的身上。
這是要逼迫他表態啊。
這種氣氛下,賀仁寶還有什麼話可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決定先妥協。
只見他深吸了兩口氣,正當要開口說話時,只聽見“砰…”的一聲響。
會議室的大門被直接推開了,一名礦業保安隊大隊長氣喘吁吁的跑進來報告:
“不好了,大掌櫃的,我們這裡被包圍了,外面來了許多清兵…”
話聲未落,陳天華和一身戎裝的新軍湖州營官帶李繼堂進來了,後來跟着一大批全副武裝的官兵,還推進一挺馬克沁機關槍,頂在門口。
瞬間,整個會議室裡籠罩在一片肅殺氣氛之中。
“經查實,耀金礦業非法持有制式槍支彈藥,公然違抗朝廷法令,經浙江按擦使衙門覈實,李存智大人手喻,決定對耀金礦業所有槍枝彈藥全部收繳,對金天龍,賀仁寶等十二名涉事人員實行拘捕,依律嚴懲。”
李繼堂當衆宣佈了浙江按擦使衙門的拘捕命令,並出示李存智的手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