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怪不得他們開來的,都是軍用船隻和快艇,原來是浙江按擦使大人的女婿,還是個開辦銀行的商人,那他去煤山鎮幹什麼?也想去入股辦煤礦?”席裕褀嘟囔着。
“我看這年輕人目光炯炯,志向遠大,自身武藝高強,懷有濟世安民的俠義心腸,又有軍人撐腰,將來一定大有前程。”
席裕福見過陳天華,印象不錯。
許父許母也忍不住地點頭,看了許雲媛一眼,有點異想。
作爲父母,女兒不幸遭遇讓他們痛心疾首,事至如此,只能考慮今後怎麼辦。
女兒年紀輕輕的,那肯定是再嫁爲人婦爲妥。
今天在碼頭,他們也見到過陳天華,要說是選女婿的話,那真是求之不得。
可惜,人家是名花有主。
“不說這些了,反正雲兒安全回來了,請她洗個澡休息休息,晚上家裡好好喝頓酒壓壓驚,怎麼感謝慢慢考慮,反正還有三天時間。”
“也好,就這麼定了。”席裕褀說道。
……
淮海路,盛公館。
上海圖書館東側,對面是英國鄉村紳士俱樂部。
一座跟李公館幾乎一樣的英國鄉村莊園,佔地約有一萬餘平方,裡面有一處不小的湖泊。
每層樓都有木頭陽臺,在陳天華眼裡,它有點瑞士風格。
這裡跟李公館不同的是,在莊園大門有二名全副武裝的清兵站崗,園裡有不少頭戴花翎的官員在走動。
畢竟是正二品清廷命官的宅院,跟在野的李經方大有不同。
莊園大門上方掛着一塊紅色的本板,上面用燙金字書寫着盛宣懷的所有頭銜和尊稱,而且還是中英文標註。
陳天華見了大爲不解。
走進偌大的會客廳,中間有英式掛鐘,中央是燈籠式煤氣燈。
其整個佈置是中西結合,敢情是經常有洋人前來拜訪,讓他們各取喜好。
一邊是中式傢俱,許多字畫和價值不菲的花瓶,蒙古地毯。
而另一邊,則完全西洋化,傢俱是圈椅和臥式沙發,俄國地毯。
牆上是英國的鋼板動物刻畫。
雖然畫是無名沒品,可落地燈卻是極爲有名,叫做‘沙龍燈塔’。
茶几上擺放着咖啡,牛奶糖,還有馬尼拉雪茄和埃及香菸,還有法國大香檳。
但盛宣懷見陳天華,並不在大客廳或小客廳裡,而是在他的什麼書院。
那裡纔是他處置日常公務,跟中外來賓正式洽談的地方。
管家來了,告之陳天華一個人去書院。
也許是想考驗一下這個年輕人,能否具有能力擔當。
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跟隨一名頭戴花翎頂帶的從事,來到了一座氣勢恢宏的院落前。
這裡便是盛宣懷的中樞所在地。
“陳先生請吧!”
陳天華微微點了點頭,跟隨從事走進了書院側門,然後再順着中軸線直行,一直來到中間那個正房,才停住了腳步。
“請陳先生稍等,本職先去稟報。”
從那名從事的花翎頂帶和補子,陳天華判定,其官銜應該在正五品,但對陳天華很是客氣,也很恭敬。
但凡被盛大人私自約到書院見的人,非富即貴,許多洋人領事,洋行老闆,當地富豪就在此被約見。
“請便…”陳天華點頭示意。
這位從事快步進去稟報了。
“陳先生請進,盛大人就在房間裡等你。”
只一會兒,從事從朝房裡走了出來,微微躬身道。
他知道盛大人尊貴,也挺忙的,絕非誰想見都能讓他接見的。
但今日這一個年輕人,沒有任何官銜,也非洋人,進去一通報便可接見,很是少見。
陳天華正要擡腳進去,那位從事瞧了他一身輕便裝,忍不住提醒道:
“陳先生要不要先去換一身正服?”
陳天華一個怔愣,想到自己是私訪,怎麼可能會着正服。
況且,他只是個普通商人,所謂正服那都是人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各人看法不同而已。
也許這位從事,見的官員或領事太多,他們都會着官服或官便服。
而陪同前來的李經方,對他這身也沒有提出什麼異議。
今天來的確有些唐突,也沒有想到要換什麼正裝在書院相見。
再說,他這二年都是在做買賣,無論見誰那都是一身常服,所以習慣了。
說起來,他還沒有在正規場合裡,拜見過什麼王公大臣,見過最大的大清官員,就是自己的岳丈李存智了。
可李存智從沒有這種規矩。
上公堂官衙去拜見王公大臣,應穿官禮服,這裡大清朝制禮儀規矩。
但這是在盛公館,是官邸不是衙門啊。
陳天華有所不知,上海盛公館就是盛宣懷的府衙,辦公生活都在一起。
他真正的衙門在北京,而在上海,他管理得都是官辦企業,什麼輪船招商局,通商銀行等等太多。
乾脆,他就在公館裡辦公。
這就是他爲什麼,要在公館大門前公示自己的官銜,爵位,尊稱等。
就是在變相地告之,這裡也算是衙門。
但,現在讓他去哪裡換呢?
“謝謝提醒,來不及了。”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走進了盛宣懷的朝房。
朝房內瀰漫着一股淡淡清香,是從屋角的青銅蹲獸香爐內傳來,整間屋子明亮簡潔,收拾得整整齊齊。
身着官服的工部左侍郎盛宣懷,正坐在一張寬大的案几前奮筆疾書。
他頭也不擡,似乎沒有看見有人到來。
這裡既不是官衙,也不完全算是私宅,而是官邸書院。
陳天華想了想,還是施以參見禮爲妥。
“在下陳天華,參見盛大人。”陳天華雙手一合,一揖到底,但沒有下跪。
“你來了,稍等片刻,本官寫完這幾行字就好!”盛宣懷頭還是沒擡。
但他知道進來的人,一定是李經方隆重推崇的青年才俊陳天華。
陳天華花了一天兩夜寫的計劃書,經李經方上呈,他已看過,總體還是滿意。
他是以夷制夷,以西洋牽制東洋的主張者,也是堅定的執行者。
對於東洋島國長期窺伺與吞噬我國疆土,早已憤慨。
陳天華的計劃書主旨,恰恰是主張扼東揚西。
光憑這點,他不看計劃書內容,已有強烈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