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落座後,胡瑤香端着一杯龍井茶,款款進來,“先生請吃茶…”聲音如黃鶯出谷般美妙。
“謝謝,華太太!”周經理微微擡身,點頭哈腰表示謝意。
陳天華和胡瑤香聽罷,都微愣。
這傢伙的眼力真差,什麼眼神呵!
胡瑤香兀自抿嘴偷笑,陳天華則尷尬的不知如何回覆。
還是周經理機敏,他似乎察覺點異樣,仔細瞧這女人年齡比男的大出好幾歲,“華先生,這太太…”
“周經理別誤會,她是我族裡的大姐,來這裡幫忙的。”
“噢,對不起華先生,都是我眼拙,出盡洋相了不好意思,只是你的大姐很漂亮,像個上海阿姐。”
胡瑤香紅着臉,斜睨了陳天華一眼,沒有吱聲。
她的意思是瞧瞧,別人都知道誇讚我幾句,而你呢?
“謝謝周經理誇讚,我們這裡是鄉下,那裡能跟上海十里洋場比呵,噢,周經理這次辛苦下到這鄉下來,不知有何貴幹?”
陳天華應付幾句,急忙把話題引開。
“我這次專程下來,就是爲你廠裡的「乾燥吸附劑」進貨來的,你們那款「乾燥吸附劑」,香味淡而不異,屬雅香。”
“上海城裡夏季悶熱,秋冬季陰冷潮溼,衣裳放幾天拿出穿都是一股黴味,所以你這種「乾燥吸附劑」很有市場,人們發現你們家的乾燥吸附劑,包裝漂亮,不泄漏乾淨,可以放在櫃子裡和衣裳一起擺着,還能殺菌消毒,蠻贊。”
“馬上要過年了,我們洋行想在年前進批貨,以便在正月期間熱賣一陣,就這麼簡單。”
周經理話匣子一打開,短短几句話,把產品特徵、優勢,以及上海市場的潛力敘述得很清楚,並說明了來意。
畢竟在洋行裡做事,其口才,表達能力等水平可見一斑,這些就是普通商行的短板。
“我們的產品現在逐漸向高端市場定位,像上海,杭州,南京等中心城市靠攏,適合高端人士使用的產品,我們歡迎華強洋行跟咱們合作。”
陳天華也把自己的產品定位,向客人闡述一遍。
“華先生有這種市場考量,很有遠見,這次我們年前的貨是全款提貨,希望能保質保量的按期交貨。另外還準備談一下明年能否做成上海總經銷商,條件我們可以談一下的哦。”
周經理立馬將他的具體合作內容展現出來。
“這些都好辦,對區域總經銷我們有具體要求,這樣吧,你先去住下來歇會,晚上給你接個風,提貨和總經銷事宜我們明天再談,可否?”
“好,客隨主便。”
“我在這裡還有些事,請我大姐送你到下面碼頭,有人送你去旅館的。”
話畢,胡瑤香帶周經理到樓下窯場專用碼頭,由阿華安排人送他去鎮上。
陳天華這纔有機會喘口氣,他要仔細思考一下窯場的營銷規劃。
把菸斗塞進自己嘴裡,劃擦火柴點燃後,深深吸啜一口,憋悶一下,然後慢慢吐出,有一種從心肺穿拂而過,絲絲清涼的感覺。
忽然,供應科江阿帆和總管吳老三急匆匆進來,神色慌張。
“華先生,今天來送貝殼的人突然少了大半,詢問他們說,村外有人攔阻,不讓他們送進來,他們都是偷着繞道過來的,不知道明天還能否過來。”
有人要搞事?
陳天華聽罷深感一絲涼意襲來,他立馬劍眉緊鎖,臉色一沉,“吳總管,你馬上派出人員四處打聽,鄰村有哪些外來人,那些攔阻者是土匪還是村裡地痞?”
“好,我馬上去安排。”吳老三應聲退出房間。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既然明知這個窯場有範成貴等人蔘與,還敢來阻撓搞事的,絕非雙棲鎮的土痞流氓。
那這起風波剛開始,必須要做好應對準備。
想到這裡,陳天華平靜地對江阿帆,道:
“阿帆,咱先不要慌亂,送來的貨少,你就安排幾個員工輪休,前些日子裡不是都在忙着加班加點的嘛,也該給大家補休,另外,查一下現庫存原料還有多少?夠幾天開爐?”
“也就三四天吧,平時我們不需要大量庫存,每天有人送來,源源不斷,原來的堆場都作爲煤炭堆場啦。”江阿帆道。
才三四天的原材料庫存,這有點麻煩,因爲高爐點燃之後一般不能停,否則,涼卻的高爐重新點燃需要不少煤炭,而且前面產品出爐廢品率高。
“從明天開始,以窯場現有船隻,再把養殖場那邊的幾艘船調來,供應科自行組織到附近村莊裡去收購,也試探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有多嚴重?”陳天華吩咐道。
江阿帆頷首退出。
江阿帆走後,他一個人抽着煙沉思,想想這絕非某些小地痞結幫,想敲詐些錢花,應該是有組織有計劃的行爲。
那背後的主使是誰?
想了沒用,反正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以目前他的勢力,應該還能應對。
目前,還是按輕重緩急把眼前的事處理好。
晚上宴請今天到廠的幾位代理商,經銷商,喝酒吃飯,接風洗塵。
傍晚六點,陳天華就在鎮上最好的飯館-橫湖酒樓東廂房裡包了一桌,請了負責在外經銷的大伯父陳法安,和剛從紹興城回家來的堂兄紹祥一起前來陪酒。
酒過三巡,大家一起相互談論產品,談市場發展,談代理合作,相言歡笑。
宴席散去,陳天華有些醉意,被阿華攙扶着回到辦公室的寢室歇息,一夜醉臥無事。
翌日早晨,鍛燒車間裡燈火通明,辦公樓裡則靜悄悄的,陳天華從臥牀上起來時,吳老三,林根他們都已在辦公室等候多時了。
“華先生,我們打聽清楚了,從前天上午開始,就有一夥人,據稱是河泊所的胥吏說,貝殼傾倒在河道上,屬於清政府衙門的公共資源,他們將代表衙門統一收購貝殼,不準個人開挖或單獨賣給雙棲窯場。”
“從昨天開始,情況更復雜了,除了叫囂着統一收購的那幫傢伙外,有人封鎖了進入我們雙棲窯場的水路,不準運輸貝殼船隻通過,說要收河道治理費。”
“……”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了些現象,集中起來的消息就是:有家叫河泊所的衙屬,他們糾結了一批人,想從中撈得一部分好處。